第六十二章
扈梨打了个哆嗦,“这汤里有毒。”
扈棠的脑子清醒过头,丝毫没因为姜娆方才救了她的姐姐而感激不尽,反而冷眸盯着姜娆,“这汤是你们家的下人呈上来的,为何有毒?”
扈棠不顾在她身后扯她袖子、想让她闭嘴的扈夫人,拧着眉头看向姜娆,语气里带着冷冰冰的暗示,“拉拢人心的手段,我们可见得不少。”
汤是宁安伯府的汤,姜娆是宁安伯府的姑娘,扈棠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怕有圈套,不敢轻信,语气一急,听上去就带了几分挑衅,气势汹汹。
姜娆暂且没理会扈梨与扈棠。
“明芍,将这碗汤送到府医那里,让他看看汤里的药是什么成分。”
她心里有她的轻重缓急,甜汤有问题,未必其他的菜品就是好的。
她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明芍,“以这帕子垫着碗,不必着急,小心一些。眼下还不知道汤里的毒物是些什么,别让汤沾到你的手上。”
随即喊了人来,处理了洒在地上的汤,又验了这一桌子的菜。
菜里没毒,只有甜汤里有毒。
姜娆视线掠过周围几桌,只有扈梨扈棠面前是有甜汤。
倒让她有些糊涂了起来——
安排了甜汤的人,是冲着扈梨与扈棠来的,还是冲着她家来的?
又或者,一箭双雕?
姜娆心乱如麻,面上却不显,迅速将所有事安排妥当了,才看向扈家的双生姐妹。
“汤的问题,待我查明,会给两位姑娘一个交代。”
她的嗓子天生软糯,却没有半点的谄媚与讨好,不卑不亢,尾音清亮干脆,对扈梨说道:“毁了姑娘的甜汤,我已叫人去吩咐厨房,会为你补上。”
姜娆无意久留,瞧出了扈梨与扈棠两姐妹的性格冲动一些,气哼哼的,像是还有话要说。
但她们两个年纪与她差不多大,面容很稚嫩,就像那种牙齿还没长齐的小老虎,凶是凶,可惜没断奶,威风差那么两分意思。
还挺可爱的。
可惜她们对她态度不好,她对她们的和颜悦色,也就始于礼数、止于礼数,仅此而已了。
而且她也没时间和她们纠缠下去。
姜娆眨了眨眼。
脸颊在正午浓烈日光下显得格外的白白软软,像刚从热水里打捞出来的熟汤圆,让人很想戳一下,看是不是会陷进去。
长相软糯可欺,但她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扇动,清润水杏眼中,却有一两分狡黠。
姜娆直接看向了能拉住扈棠的扈夫人,“夫人。”
扈夫人见多了大户人家宅子里的阴私事,直觉这事有些隐情,看姜娆的眼神温柔体谅,并不责怪。
甚至,还有微微的感激。
姜娆朝她福了福身子,“今日这事,是府上招待不周,小女代我爹娘,向你们赔个不是。我想先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若有结果,再来告诉夫人。”
扈夫人:“好孩子,你快去吧。”
姜娆弯唇一笑,又朝着扈梨与扈棠的方向,轻轻福了福身子,礼节尽到,方转身离去。
扈梨瘪了瘪嘴,“她朝娘亲笑得那么好看,看着我们,怎么就不笑了?”
扈棠也瘪了瘪嘴,“她对丫鬟说话的语气,都比对我们温柔。”
扈夫人:“人家姑娘赶着来救了你们,你们倒好,不感谢不说,还怀疑恩人。”
“还温柔……我若是她,不把那汤泼你们一脸,都解不了气!你们多少也学点出门在外时的礼数和规矩。”
双生姐妹将脑袋一转,后脑勺冲着扈夫人。
不听不听,唐僧念经。
扈夫人:“……”
两姐妹就是没戴上金箍的泼猴,凑起来嘀嘀咕咕。
扈棠:“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扈梨:“确实有点,不该对这么好看的女孩子那么凶的。”
扈棠:“可我以为她是想用那种英雄救美的套路,和我们套近乎。”
扈棠:“啊疼疼疼疼疼……”
扈夫人拧着扈棠的耳朵将她拉了起来,“怪不得我刚才听你的语气就不对……英雄救美,想和你们套近乎?”
扈夫人体弱,生着一副不会骂人的温柔模样。
训起女儿来,却像个呛口辣椒一样,一点都不含糊,“怎么这么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呢?她是图你们两个没规矩,还是图你们两个会上树?”
“人家和你们两个差不多年纪,就能帮着她娘亲打点宴会,哪像你们,成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鬼混,折腾得一身灰扑扑。”
扈棠逃脱出来,捂着发红的耳朵,被扈夫人训得逆反心上来了,还有一点点嘴硬,“我和梨儿那么废物,哪有要害我们的人?”
扈夫人白了她一眼,“倒是有自知之明。”
两个女儿空有一身蛮力,心性却单纯耿直,一根筋直到底,像棒槌。
棒槌也是她生的,认了。
知道此时多说无益,扈夫人也不多做解释。
但她不会只麻烦姜娆一人去查,谁要害她家姑娘,她也一定不会轻饶。
扈夫人如此想着,用敲棒槌的力气敲了敲扈棠的脑壳,“若是你错了,记得背上荆条,给人家姑娘认错。”
“……”
扈棠揉耳朵的手转而去揉脑壳。
早知道就不嘴硬了。
……
明芍寻得府上的大夫,大夫验了汤,查出了汤中的药是泻药。
剂量可使婴童致死,足见用药之人心思的阴毒。
明芍带着这消息匆匆去找姜娆。
姜娆此刻正和芋儿在后院假山那儿。
面前是一被麻绳捆绑住的丫鬟。
被喊来帮忙的姜平也蹲在一旁。
姜平接过芋儿从那丫鬟身上搜出来的钱袋,他拿着那个绣着水芙蓉的钱袋,沉得他手腕往下坠了坠,姜平将那钱袋撴进地上,打开看了看,对姜娆说道:“姑娘,这是七十两银子。”
上等丫鬟,月俸都不足一两。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身上带着七十两银钱,简直是明晃晃地在告诉别人,她身上有猫腻。
姜平唤姜娆到一旁,用只有二人可闻的音量低声说道:“方才在后门逮到她的时候,我往外一看,见一辆马车在等她,可惜那马车夫警惕,我才盘问了他两句,就跑了。”
“那丫鬟也是个嘴巴严的,软硬不吃,怎么问都问不出来。”姜平怀疑,“是不是大夫人手上,拿捏着她的什么把柄?”
姜娆唤了芋儿过来,问:“你认不认得她?”
“奴婢认得这个丫鬟,叫莺音,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芋儿稍一迟疑,说道:“她名声不是很好,和大爷还有二爷三爷的关系……都……说不清道不明的……”
姜娆听懂了芋儿的话外之音,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