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是真的高兴极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仿佛漫天星子在她眸中的倒影。
容渊一瞬间绷紧了身子。苏嫽微散的云髻落在他的肩上,发间全是晚香玉的甜香。他几乎想冲动地伸出手去替她把散落的发丝理好,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半晌后,他喑哑的声音伴随着紊乱的呼吸落在她的发上:“好看。”
苏嫽伸手将空了的酒杯递到他面前,说话的尾音都带着笑:“再帮我倒一杯好不好?”
“好。”
容渊拿起酒壶,替她将空了的酒杯斟满。清透的酒里掺了些月色,显得格外诱人。苏嫽晃了晃酒杯,偏过头去问他:“阿渊,今日这酒也是你自己调的吗?”
她的头本就倚在容渊的肩上,这一偏头,那两瓣娇艳的唇更是离容渊的脸不过咫尺之距。
容渊的心跳莫名加快,含糊着“嗯”了一声。他垂下眸子,正巧对上苏嫽那双含着笑的眼睛。下一刻,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此酒名古诉勒,姐姐喜欢吗?”
“古诉勒?”苏嫽慢慢重复一遍这晦涩难懂的三个字,笑着说,“好奇怪的名字。”
容渊抿着唇没再接话。
古诉勒,是边关一带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古语,意为——
祝君喜乐。
希望姐姐,可以永远像今日这样开心。
他在心里无声地说。
*
退婚的事很快传遍了京城。
这退婚书毕竟是清落夫人写下的,传到外头,人人都说是江家这几年生意渐渐做大,竟连相府都瞧不上了。议论之余,难免又替丞相府那位金枝玉叶的嫡小姐惋惜——
成婚前夕被夫家退婚,这可是相当丢脸的事。
一时间,不少与苏行山素日交好的朝臣都提着礼物登门拜访,几乎将苏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他们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含沙射影地问苏行山,打算什么时候重新择个女婿。
丢了脸面是一回事,但苏嫽毕竟还是相府嫡女。有这等身份在,自然不愁婚嫁。那些朝臣甚至巴不得江家能早些退婚,好把机会留给他们。
晌午的时候,宫里头来了人,是玉贵妃身边的梓女官。她先去前厅见过了苏行山,然后便径直来了苏嫽的香玉小院。
“退婚的事,贵妃娘娘也听说了。娘娘怕大小姐不高兴,特地让奴婢送了好些新奇玩意儿来给大小姐解闷。”
梓女官吩咐身后的几个侍卫把带来的箱子抬到屋里。苏嫽连忙道谢:“有劳梓女官替我多谢贵妃娘娘。”
“大小姐不必这样客气。”
梓女官笑笑,又说:“明儿个陛下在明春殿设宴,庆贺小公主满月。娘娘已经给相府下了帖子,到时候大小姐可要与相爷同去。”
她说着,又抬眼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容渊:“娘娘喜欢热闹,特意嘱咐让大小姐把陆小公子也带上。听说清落夫人带着她的表侄近日暂住在丞相府上,娘娘也一并邀了。”
苏嫽连忙点头,又留梓女官喝盏茶再走。梓女官推脱说赶着回宫向玉贵妃复命,苏嫽便包了些赏钱塞进她手里,吩咐雪芽好生将她送出去。
李檀玉送来的大多是些样式新鲜的首饰。苏嫽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略看了几眼就吩咐人收进库房里去。
容渊蹲在地上,拿着小鱼干逗岁岁玩。苏嫽朝他走过去,蹲下来轻声问:“阿渊,明日跟姐姐一同进宫赴宴好不好?姐姐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但贵妃娘娘亲自相邀,不去怕是不好。”
容渊把小鱼干从岁岁的嘴里扯出来,惹得它不满地弓起后背。他好笑地望它一眼,慢悠悠将鱼干扔到一旁,然后才转头乖乖地看着苏嫽。
“好。我陪姐姐。”
苏嫽温柔地笑起来。但下一刻,她眸中立刻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阿渊的眼睛要怎么办?
明日小公主的满月宴,必定宾客繁多。容渊若在席间仍带着幕篱,实在太招眼。旁人若问起来,一个一个答过去,难保不会露出破绽。
且席间吃东西的时候,那面幕篱不可能一直严严实实地戴着。那时若被旁人看见容渊的眼睛,后果不堪设想。
苏嫽蹙着眉,思索半晌,最后想到了清落夫人。
清落夫人似乎对毒术颇有研究,且那日看到她房中堆着好些药材,想来也熟知药理。
不知有没有什么药能让阿渊的眼睛暂时变成黑色?
苏嫽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去了趟东院。
乌啼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药炉就放在屋子中央,炉火烧的很旺,里头不知煮了什么药,有一股草的清香。
听见脚步声,乌啼懒倦地睁开眼睛。
“大小姐怎么来了?”
苏嫽屈膝行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夫人叫我嫽儿就好。嫽儿今日唐突拜访夫人,是有事想求夫人帮忙。”
乌啼撑着木榻坐起来,揉着眼睛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