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热气吹的苏嫽的侧颈一阵酥.痒。她肩膀轻颤,抬手理了理那颗刚被容渊戴好的耳坠,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多谢。”
容渊借机靠近了些,将那朵虞美人看的更为仔细。
那花瓣似乎是用极特别的鲜花汁子描摹而成的,离的越近,香气便愈发浓烈。怪不得苏嫽身上总是有一股甜腻的香气,原是因为后颈上画了这朵虞美人的缘故。
方才他的手不小心蹭了上去,花的红色便淡了些,露出掩藏在下面的一块狰狞丑陋的伤疤。
赵姨娘心虚地别开目光,支支吾吾地说:“那蛇是自己溜进大小姐房中的,与瑜儿并无干系。”
苏嫽不禁笑起来,“姨娘可别把我当傻子。我不与你们母女俩计较,是看在爹爹的面子上,还望姨娘能够好自为之。”
苏嫽重新将头发理好,乌黑如瀑的发丝将那朵娇娆的虞美人挡的一丝不漏。她转过身,朝郑氏行了一礼,道:“母亲,时候不早了,嫽儿先回去了。”
郑氏忙应了声好。
赵姨娘吩咐丫鬟将苏嫽和郑氏都送了出去,待院子里没人了,她才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扶手椅上,咬牙切齿道:“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片子,就敢在我跟前指指点点!今儿若不是她瞎掺和……”
旁边的丫鬟春梅忙劝道:“姨娘小声些,大小姐和夫人这会儿还没走远呢。”
赵姨娘拿起茶盏灌了口凉茶,擦了把嘴,低声嘟囔着:“当年那蛇若是把她咬死了,我的瑜儿便是相府唯一的千金小姐,哪儿还轮的到她在这里逞威风。”
春梅大惊失色,差点要上前去捂住她的嘴:“姨娘,这话可说不得啊!”
“罢了罢了。”赵姨娘忽然冷笑一声,搁下茶盏吩咐道,“你去把瑜儿叫来,我有话要嘱咐她。”
*
回到卧房,苏嫽让容渊坐下来尝尝今日新买的糕点,然后便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容渊其实并不饿,但还是在矮桌前坐下了。毕竟今日是苏嫽帮他拿回了金铃,他便依着她的意思留下来吃东西,也算是谢她今日解围之恩吧。
月枝将包着糕点的纸包一样样摆好,容渊的视线却仍旧停留在苏嫽身上。她对着铜镜坐着,眉眼间不见笑意,似乎心情不大好。
容渊默了片刻,起身走到苏嫽身后。
“姐姐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嫽回过神来,伸手将铜镜推远了些。镜子侧对着她,映出雪白侧颈上的一片绯红。
她皱了眉,小声惊呼:“这是怎么弄的?”
月枝闻声赶来,连忙拿了帕子替她擦拭。“许是头发不小心碰到了,奴婢等下再替小姐描一遍。”
容渊垂眼看着那截如玉的脖颈,轻声说:“是我弄的。”
他上前几步,拿过月枝手里的帕子,一言不发地擦拭着那些绯红的花汁。
苏嫽愣了下,方想起在赵姨娘房中时,容渊曾替她戴过一次耳坠。
许就是那个时候碰到的吧。
“你去歇着吧,让月枝来擦就好了。”她朝容渊温和笑笑,轻声说。
容渊却恍若未闻,仍旧耐心细致地擦拭着那些极难褪去的红色花汁。浓郁的香气猝不及防地铺开,他一阵晕眩,好半晌才慢慢缓过神来。
“这是什么香?”他艰难出声问道。
“是晚香玉。”苏嫽微微侧转身子,离他稍远了些,“这花汁里添了不少晚香玉的香粉,故而香气格外浓烈,若是闻的久了,便会头疼昏厥。”
她轻轻拂开容渊的手,柔声道:“还是让月枝来吧。你头一次闻,难免会觉得不舒服。”
容渊犹豫了下,便将帕子折了一折,拢进袖中。月枝捧着一碗新调的花汁走过来,见他一直盯着苏嫽后颈上的疤,便出声解释道:“小姐午睡时曾被蛇咬伤过,所幸救治及时,才没伤及性命。只是落下了块疤,用了好些药也祛不掉。”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一位乡下来的郎中给出了个主意,以十味药草研磨成粉,再兑入罂粟和晚香玉捣成汁,用此物涂抹于伤疤之上,便可遮其痕迹,一点儿也瞧不出来。”
容渊不由得有些惊诧。
罂粟和晚香玉这两样东西,可不是轻易能用的。
幼时,他曾在容越房中看见过一株极美的罂粟。硕大的花朵摇摇欲坠,艳丽妖冶,像舞女曼妙姣好的身姿。
他懵懂而好奇地问容越:“爹爹,这是什么花?”
“此花名罂粟。是药亦是毒。”
容越这般答他,又下了严令,不许他接近那株罂粟。
他告诫容渊:“罂粟一物,危险至极,一旦成瘾……便再难挣脱。”
容渊听得半知半解。他不明白,爹爹既知此花危险,为何还要日日放在房中观赏。
比之罂粟,晚香玉虽然无毒,但其香气尤为浓烈馥郁,甚至可令人呼吸困难,心悸晕厥。
而苏嫽竟把这两样东西磨成的花汁日日涂抹在颈上,就不怕……伤了自己的身子么?
容渊静静地看着月枝重新将那朵虞美人描出鲜艳的轮廓,忽然开口:“这东西用久了伤身,姐姐还是少用些吧。”
察觉到他话中的关心,苏嫽怔愣了下,才慢慢偏过头,从镜中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容渊。
他已经低下头去,就着那方擦拭过她雪颈的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腕,神情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