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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1 / 2)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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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阁内。

荣施忍着痛,给自己高高肿起的右脚揉过药酒后,便早早地躺在了榻上,只是心内惴惴不安,迟迟无法入睡。

隔壁房传来女子压抑的呼痛声、男子毫不客气的言语辱骂声,以及皮肉相接的靡靡声响,荣施知道,定然是那等有怪癖的客人,在对楼里的姑娘进行施虐。

荣施木然地听着,心内涌起庆幸来。

还好,受虐之人不是她。

还好,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那岳府小姐再不幸,左不过,是被迫嫁了个品行不佳的夫婿罢了,那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不还是保有的么?再惨,能惨得过被卖到青楼的她?

而且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世间待她不公,令她身陷泥谭,她而今不过是自救罢了,有什么错?

这样想着,荣施慢慢放下不安,阖上眼皮,慢慢进入梦乡。

梦中,她虽为人外室,却住进了比以前还要气派的高堂华屋,身旁有仆婢伺候,绫罗香串、珍味佳肴,伸手可得。

睡梦正酣之际,房门被人无声挑开。

还没等荣施反应过来,她就被麻布堵了嘴,连同衾盖一起给裹了起来,扛下了楼。

楼内掳人,要么是鸨母默许的,要么,发这命令的,是鸨母不敢得罪的人。

荣施在惊恐万状中,被扛到了入云阁后院,一间空置已久的杂室里。

她被人打竖放下,那衾盖一抽,暖意骤离,凛冬的寒风嗖嗖灌进单薄的寝衣里,她立时开始缩腿抱臂,游丝一样抖抖嗦嗦,上下牙齿也咯噔噔地乱打。

灯烛燃起,杂室明亮起来,门口陆续走进一行人。

抖如筛康的荣施抬头去看,瞬间如遇雷轰电掣般,吓得脸色都黄了。

几乎是同时,康宛妙和凌姜都指着荣施,怒声道:“就是她。”

康宛妙说得更准确一些:“兄长,刚才和李五一起在戏楼子里的,就是这个人。”

荣施嘴里的布条被扯出,她抱着自己,看到最后进来的男人后,越发坦然失色:“康、康侯爷?”

男人死死地盯着她,眉宇间尽是狠戾的怒意,一双瑞凤眼更是凝如寒冰,如冷面煞神,教人望而生畏。

“李五在何处?”

听到这样的问话,荣施的头皮瞬间扯得紧紧的,心里像在打梆子一样,咚、咚、咚地胡乱敲着,她颤声道:“侯爷在说什么?奴听不懂。”

荣施脑子里转的飞快。

眼下这阵仗,明显是认了,就没有好下场的,她哪里敢,又哪里肯说实话?

见荣施咬死不认,康子晋盯她两瞬,再看了眼祝金。

祝金领意,上前扣着荣施的下颚,重新把布条塞了进去,再擒起她的右掌,‘嘎嗒’几声,便接连掰折了她三根手指。

荣施双目暴突,冷汗与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她呜呜地痛叫着,因为疼痛,她的呼吸变得极其急促。

康子晋并没有给荣施缓解疼痛的时间,她嘴里的布条被祝金扯掉,这回被钳住的,是她的整条右臂,当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再不说实话,右臂会被毫不留情地卸下来。

“本侯再问你一句,李五,在何处?”

荣施冷汗淋漓,一张煞白的唇颤了又颤,疼痛,使她口中不断分泌出唾液来。

她急急喘着气,想要平息下呼吸,可架着她的祝金却一使力,把她那右臂向后扯了扯,方才经受过的巨痛要再度来袭,荣施心中骇意升腾,再顾不上顺气,连忙出声道:“在麒麟街!他、他在麒麟街那赌坊附近赁了一间小院,平素惯常爱带姑娘去那厮混的,奴猜,他应该是把岳小姐带到那处去了。”

说完这些,荣施急忙求饶道:“是李五逼奴的,奴劝过他,反而被他打了一顿,这才无奈从之的,侯爷饶了奴罢,奴知错了,奴也是想离开这里,才会听他的话…”

康子晋并不听她说这些,转身便出了杂室。

迟走一步的康宛妙听她这样说,怒得不行,指责道:“就算是李五逼你的,可你想离开这里,也不该和他一起害人啊。”

荣施拧过头去,见康子晋大步走进夜色中,还想要开口去唤住他,可康宛妙的指责却不偏不倚戳中了她敏感的自尊,因此,她转回头来,悍然回嘴道:“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懂什么?你们侯爵之家、富贵之流,哪里懂得我的苦楚?我本来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却沦落到这风尘之地以身侍人,我问你,你若有机会离开,你会怎么做?”

康宛妙气得发笑:“惨不是你害人的理由,你要比惨?路上还有冻死骨呢,他们为了吃饱穿暖来谋害你,是不是也是应该的?你这种人太有问题了,得好好教训你才行。”

祝金也冷哼一声:“二小姐放心,主子方才早已经吩咐过了,属下马上去安排,明日,便将她送去岭南那边的军营。”

荣施的挣扎戛然而止,她身子一软,立时被扑天盖地的绝望感笼得严严实实的,那舌头僵住、声音也窒息,再说不出话来。

岭南乃是瘴疬之乡,素来是大余罪官贬庶流放之地,戍边的兵卒亦多为凶犯所充,那里头的军兵,比起其它地方的自然更要凶恶。

不用想也知道,她这一去,到底会是个什么下场。

***

雪夜之中,一辆华盖马车辘辘奔赶。

车厢中传出男人不满的催促声:“磨蹭什么?还不快些?”

在外驾车的栖桐嘴上应了,心里却感到委屈,这下着雪,地上湿滑又泥泞,他已经尽量快了。

车厢里头,康宛妙焦灼之余,难得细心一回。

她偷瞄自家兄长,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重了。

一上马车,她这兄长就从木柜里拿出翟扇来把玩,说是把玩,实则拿着那扇子在手上转得飞快,快到都要幻出重影来了。

而且…他这脸上的冷意,怎么比外头飘着的风雪还要噎人?

看着看着,康宛妙思绪飘飞,打了个抖震,忽然想起件极其严重的事来。

岳清嘉被那李五给掳了去,这时间也不短了,看外头岳府那丫鬟的神情就知道,估计够呛。

她再是豪放心粗,也知道姑娘家失了贞洁是多严重的一件事,不止议亲艰难,有些性子烈的,说不定事发后就一头撞死,或者直接投井了。

想着这些,康宛妙心里高高吊起,还一抽一抽的,生怕自己唯一的好友也干傻事。

而最糟糕的莫过于,去救岳清嘉的,还是自己的兄长,她的心上人。

嘶…话本子里头,惨遭坏人残害的姑娘,最后是怎么得到人生圆满的来着?

对了,必定要有个不受流言嗤目、不被世俗观念所拘的开明郎君去拯救她、温暖她、带她走出人生至暗时刻。

咦?这说的,不就是她兄长么?

康宛妙突然福至心灵。

不受流言嗤目——虽然有侯爵之位在身,也是个皇亲贵戚,却依然我行我素,正事不干,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

不被世俗观念所拘——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成婚生子,很有光棍打到底的势头。

康宛妙十几年的人生里,头一回感到天大的为难,一边是兄长,一边是好友。

唔…可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好友一命,胜造十四级浮屠。

撮合一对男女做眷属,胜造无数级浮屠。

康宛妙被自己的大义和机智给感动了,她郑重地下了决心后,身子往前倾了些,试图说服自己兄长:“兄长,其实岳清嘉人真的挺好的,而且、而且名节这事儿,也不是多重要,她要真被、咳、你千万别嫌弃她…”

她摸摸鼻子,再小心翼翼地补充道:“那啥,我觉得这事儿也挺公平的,毕竟你常出入青楼,也不是童——”

发到一半的声音戛然而止。

康宛妙:“???”

她如常张嘴说话——无声。

努力了几遭后,脸都给憋红了,连个‘呸’字都发不出音来。

康宛妙气成了关公脸,她头上要是戴了顶帽子,此刻一定被头发给顶起来了!

神天菩萨,她有说错什么吗?居然点了她的哑穴?!

康宛妙不知道的是,自己要不是亲妹,康子晋不止会点她哑穴,还会直接把她踹下马车。

虽是正襟危坐,康子晋却着实心烦意乱。

那麒麟街距离入云阁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几乎要穿过小半个都京城,要不是下着雪,骑行不便,他早就驾着马去了。

本来,他尚能控制着自己,全幅心神都在赶路上,满脑子都在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处理那李五。

可有些他不敢深想的后果,偏偏康宛妙要多嘴把它给点破。

向来冷静自持的人,这会儿,却怎么都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和感受了。

或许,他也无瑕去理。

马车在驰行,他的心跳也有些不正常,不知名的愤怒与焦炙,不停冲荡着他的心神。

*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堪堪停稳,康子晋便掀开车帘跃了下去。

果然,荣施所说的那处屋舍里头,有间房燃着灯烛,而大门外头,还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蜷在门口望风。

解决一个守门的小厮,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临到要进去时,康子晋却拜康宛妙所赐,踌躇不定起来。

倘若当真发生了些什么事,在场的人越多,只会越让她难堪。

他回身,解了康宛妙的哑穴,问她与凌姜:“你二人…可有把握制服那李原?”

凌姜知晓康子晋的顾虑,心里一暖,更是对这位侯爷有了改观。

她点点头道:“奴婢会些腿脚功夫的,侯爷放心,应当没有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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