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星坐在座位上,小口小口地喝咖啡,一边悄悄竖着耳朵偷听身后柜台前正在胶着状态的两个人。
她不是喜欢看人笑话的人,正相反,她甚至会为别人的尴尬而尴尬。
徐敬棠怎么也没想到就四块小蛋糕竟然要那么多钱,他今天刚放了工资,但一个小巡捕的工资到手也不过一百二十块大洋罢了。经过刚才的花销,他只剩下来二十块钱。
徐敬棠告诉侍者自己将警员证押在这,回家取了钱就过来。可是也不知道那白皮肤的侍者是真的听不懂中文还是故意搪塞他,两个人一个中文一个英文,各说各的谁都不愿各让一步。
啧,咖啡真好喝呀。
涌星珍惜地喝干最后一小口咖啡之后,站了起来走到侍者面前,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钱袋给了他。那侍者见了钱立马就放开了徐敬棠。
涌星收回钱袋,粗略得望了一眼钱袋——天,四块蛋糕竟然要了四十块钱。涌星心如刀割。
她自己背起书包作势走了两步,却发现后面那个人没跟过来,扭头道,“干嘛,还不走?”
徐敬棠摸了摸脑袋,暗骂了一句还是不情愿地跟了出来。
两个人出了梦巴黎,涌星抢先一步道,“你说好了请我的,所以我付钱只是替你解围。这样,你也替我解围了一次了,咱们就算两清了。”
“切。”徐敬棠吊儿郎当地跟在后面,“你当我傻啊,用四十抵我一百,你还净赚六十呢。”
“行!反正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敢占你们大官员的便宜啊,这样,你不是想约我走走么?正好我吃撑了,咱们随便逛逛,之后就两清了。”
“嚯,你不是讨厌我么?怎么主动要走走了?难道是终于发现本大爷的......”
“得了吧,”涌星瞪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经过我的观察吧,我发现你这人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巧了,我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涌星说完这话,抿着嘴笑着扭头看他。徐敬棠望着她那双琥珀糖一样的双眸,忽然愣了一下,两脚在人影如织的路上站定。
“干嘛?走不走?我还没去过黄浦江呢,要不去那转转?”
涌星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可徐敬棠却像是两脚被钉在地上似的,仍然没有动作。
他站在原地,而涌星已经走出很远,可他还没来得及组织辞藻。
你有没有在某一天醒来的时候,忽然觉得一天又短又长,你站在窗户边,抽着烟,看着楼下的人来来往往。你眯起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容颜,太阳就已经陷落。
你有没有在一个日光炽烈的早晨忽然发觉人生其实是个寻找某个人的过程,你没有见过那个人就像你无论如何屏气凝神也发现不了你的人生转折点一样。
你还没来得及遇到她,可她已经提前让你痛苦,让你患得患失,让你深夜痛哭,让你怀疑人生地只想无尽浪费宝贵时光。
可就像人的道德忽然变得高尚起来了一样,她这样子折磨你侮辱你,而你满脑子只有以德报怨。
你有没有,陈涌星,你有没有。
“喂,你到底走不走,我要回家了。”
女孩子站在前方,背着光没面对着他,两条细细的腿站的笔直,像是下一秒就要离开。
徐敬棠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两条健硕的腿终于听了使唤向她奔去。
“怎么这么慢。”
涌星瞪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去黄浦江的路。”
“咳咳,”徐敬棠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口干舌燥,“刚来沪市?”
“不是,”涌星说话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她本就没有刻意讨好徐敬棠的意思,此刻也不管说出来他会不会误会,“我没有朋友,即使想去也没人带着。”
“你家人呢?他们也不陪你?”
很显然,徐敬棠也没有替她着想的打算。
涌星抬起头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半是玩笑半是损他,“徐敬棠,就你这智商,真不怪你没朋友。”
“我没有亲人,都死了,如今......算是寄宿吧。”
涌星才不愿意承认她和陈玄秋是亲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是陈玄秋的亲人,他们从来都是很简单的关系,越是简单的关系才越有无限种可能不是么?
“巧了不是,我也没爹没妈。”徐敬棠却是大笑,“陈涌星你说说我眼光得多好,我一看就知道。”
“知道我没爹没妈?”
“不是,知道咱俩是天生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