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简单些。不过正中当事二人的吓怀。寻常人家婚嫁还要纠结是中式婚礼庄重些,还是西式更加时髦些。但到了涌星他们这里,她与徐敬棠于这世界本就是孑然dú • lì,所以那些从古流传的三书六聘与他们而言并无多少实际价值了。
而徐敬棠身处法租界督察长一位,自然是要顺应潮流大兴西式事宜,是而两人没商量便敲定了办个简单的西式婚礼便可了。
他们无父无母,而涌星更是在沪市私交甚少。为了突出简单而不简陋的总方针,两个人还专门拿了纸笔打算罗列一番婚礼事宜。结果一算计,也不过是一场主要宴请徐敬棠官场上同僚的宴会和一张结婚照罢了。
徐敬棠倒是想要大操大办一场,然而涌星却是不乐意了——毕竟如今沪市的风言风语还未消散,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还是低调些为妙。
她主意已定,徐敬棠也不愿在高兴的事上争来争去,于是什么都由着她去了。
但是结婚照是必须要照的。
徐敬棠显然很在乎这张属于他们的合照,尽管因为战争的原因,即使是唯一中立的法租界也变得态度模糊起来,但仍抽出时间来接涌星去了光华照相馆去照结婚照。光华照相馆是沪市顶好的照相馆,里面的器材从香港运过来的,就连暗房都是专门从香港请来的工匠打造。而沪市多少政要名人都以在光华照相馆照相以标榜自己身价。
而这“在光华照相馆照相”的资格可不单是靠前就能买来的,就是有钱有权的名流也得乖乖地等照相馆叫号预约。听说想要在光华照相馆照上一张相,起码得提前半个月预约才行。
也不知道徐敬棠私下如何动作,没想到第二日元空就开着车来接她去照相馆了。
一打开车门,就看见徐敬棠梳了个背头一身笔挺西装,规规矩矩地坐在后座对她点了点头。涌星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徐敬棠穿的这样正式。她笑,只是觉得这样的徐敬棠有些陌生,更不是因为这样滑稽可笑。
正相反,涌星惊讶地发现当她看到徐敬棠的时候,心情忽然雀跃地像第一次动心的女同学。
“笑什么!”
徐敬棠被她笑得不好意思,一伸手就把她拉进车里。涌星见他气恼,更加忍俊不禁。还是徐敬堂作势要捏她腰间软肉后,这才连忙转移话题,“我听说,光华照相馆可是很难约的,你动作倒很快。”
“那是,”徐敬棠很受用,“也不看看老子面子有多大。”
“切,规则就是被你们这种人破坏的。”
涌星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过,她很喜欢看徐敬棠拽到狂妄的样子。每当他这样的时候身上总有涌星从没有过的光芒,这也是她痴迷的理由。尽管她早已接受了她早已接受了徐敬棠的一切的这个事实,可是每当望向他的眼睛的时候,还是会害羞地词不达意。
不过很显然徐敬棠的受挫能力极强,一听陈涌星这么说,就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我就知道你这么说!没劲儿透了你,多简单的一事儿啊你非得上纲上线。”
涌星挑眉,“这事儿怎么简单了?我说错了么?”
徐敬棠学她,逼近她挑起自己的下巴挑衅,“怎么不简单啦?陈涌星,你说哪个男人不想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显摆显摆,你还留过洋呢,啧啧,我看你情商低得厉害,怪不得没人要!”
“你不是人啊?!”
“除了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对我这样吹毛求疵的!你让你丈夫没面子,就是你自己没面子。你骂你丈夫就是骂你自己。陈涌星,你没听过啊,老话说,自己骂自己,长大没出息。”
徐敬棠说着说着,手就不老实了。没等涌星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搂进怀里。
徐敬棠搂着她,还不看她,只自个儿喜滋滋地仰头畅想,“告诉你,以后你就是我徐家的媳妇了,嘿嘿嘿,胆敢不听话,小心我一天打你三顿!”
涌星白眼,“徐敬棠,你真的很幼稚。”
这本就是没营养的废话,可偏偏他们两个说起来就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像是两小儿辩日似的非得辩出个谁输谁赢似的。涌星又道,“再说了,你真以为娶了我就高枕无忧了?如今提倡婚姻自由,我想离就离!”
“不行!”
徐敬棠瞪圆了眼睛唬她,他们挨的很近,徐敬棠忽然很想拥有魔法把她变得小小的然后一口吞进肚子里去,“来不及了。”
涌星眼珠一转,“得了吧,咱们现在还没关系呢。也不知道是谁不害臊,这就一口一口‘你丈夫’‘你丈夫’的叫起来了。”
“谁说没关系的?喏。”
徐敬棠这才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四方形的卡片递给她,“都是你跟我胡搅蛮缠,把正事都忘了。”
涌星好奇,接过那卡片,一打开便有“同心永结”四个烫金大字落入眼帘。涌星还没看清,可像是冥冥中的心电感应一般——这是一张结婚证明书,涌星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见证书的中央贴着两个人的照片,虽是单独的证件照,但是两张照片贴的极近。涌星望着自己那张很早之前的稚气未脱的模样,不禁失笑,“这么老的照片你是从哪找到的?”
“帮帮忙徐太太,你先生好歹是法租界督察长,一张证件照还不是信手拈来?”
高高在上的法租界督察长才不会承认,这照片是他很久之前从两江女中的喜报墙上扣下来的。
涌星将信将疑,她此刻的所有注意都被这张小小的但不失精致的证明书给吸引住了。正正反反地打量了好几遍才惊讶地抬头望着他,一双眼亮晶晶的像是夜幕里的星星,“你从哪弄来的?”
这张结婚证明书上并无公证机构落款,连介绍人、主婚人都没有,唯存的两个名字,一个是“徐敬棠”,一个是“陈涌星”。好像再容不下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