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幕城里不复往日繁华,街上萧条少见人烟,巷子里低矮的房屋大半倾颓,露出半拉被烧的发黑的门梁,从外面就能看出当时主人逃荒时的仓惶,桌子板凳乱了一地。
十里之外的良田再不见当日的稻浪翻滚,只有一眼望不尽边的焦黑。
地上处处是大火焚烧过后的坑洼和狼藉,路边商铺门扉禁闭,他们走了一会才看见了客栈。
客栈门前挂着惨白的纸灯笼,灯笼上蒙着一层黑灰,门里坐了个消瘦无神的中年男子。
苍歧上前问,“先生可还有空房间?”
掌柜的有气无力撩了撩眼皮,“有,都是,不收钱,收粮食,你有粮食吗?”
苍歧摸了摸,他身上连个谷粒都没有,只好顺手幻出一只灵芝问可否行。
掌柜的看着灵芝无动于衷,脸上蜡黄消瘦,他叹了口气,说,“三个月前还算个宝贝,可现在……顶不了饿,没用。”
千幕城临海,也算得上鱼米之乡,即便遇上大荒,百姓家中也应该会有存粮,不该如今一副弹尽粮绝的模样,说话间,门外的断壁残桓里冒出几颗黑黝黝的脑袋,是一群衣衫阑珊的难民乞丐,正盯着他们,脏污的脸上有几分虎视眈眈,像一群精疲力竭的饿狼。
云吞不忍直视,轻轻看了眼,然后微讶,扯了扯苍歧的袖子,低声说,“是~苏~渭~”
提起这个名字,苍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谁,望着年初还繁荣昌盛的人间,心里不是滋味极了,这眼前的一幕和他扯着太大的关系,苍歧觉得自己好似被那掌柜的消瘦的容貌,被屋外躲藏的乞丐正无声质问鞭笞着。
他顶着个为了苍生同齐的名讳,却跟昊坞没两样,做着对不起苍生万物的事。
屋外的苏渭望着这一群衣着光鲜的人,眼尖的认出来了里头的云吞,他踉跄着从路旁堆积杂物的废墟里跑了出来,离得好远就扑跪了下来,披头散发尖着嗓子的哭道,“公子……公子可有见到颜至……他不见了。”
“颜~至~?”
云隙抱着木匣子,里面长出半个指头高的小灵芝,小灵芝的圆平的菌盖上摇摇晃晃爬着抖着大眼睛的小小蜗。
云吞道,“是染儿在人间的名字~”
说完看了站在人群里不显眼的木果子。
掌柜的见他们拿不出粮食,也没力气计较,倚着门窗道,“想住就住吧,就是没热水和米粮了。”他仰头看了眼这几日总算正常的日子,喃喃道了句,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脚步虚浮的回了屋子。
云隙低头在客栈里寻了个长椅,本想坐下来,但上面积灰陈厚,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擦过了。
他拢了拢袖子,看着苍歧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该想想办法解决才是~”
云隙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战后枯败,万物待兴的局面,要说起来,比苍歧还镇定熟练些。
苍歧压下心里的闷涩,略带感激的看了眼云隙,让自己平静下来,交代众人暂时在此处休息疗伤。
客栈里都是空房间,他们一群这妖那妖,种类不少,分别拣了自己的屋子各自回去休息去了。
苏渭认出云吞,也跟着走了进来,但他又没地方去,只好坐在大堂中神思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