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枝收拾好了行李,先去同卢司言辞行。
卢司言出宫嫁人,这消息虽传得广,但知情知底的人都知道这并非是什么喜事,所以来相送道贺的人不多。
沈离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做了一盘喜糕带了过来。
卢司言也不嫌弃礼轻,打开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费了一番工夫、尽了心思的。
不但糕点糯香甜腻,连形状都是不重样的喜庆图案,并蒂莲、鸳鸯、囍字纹……
看起来就是喜气洋洋,极为应景。
“本想着和大人一道出宫,但是不知为何离宫的手续一直没办妥、服制腰牌也无人来收,只怕还要耽搁几日。”沈离枝说着也觉奇怪,东宫的效率不该是如此。
卢司言握着她的手,惊奇问道:“沈大人是写了请离吗?”
沈离枝自然地点头,浅浅笑道:“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回抚州。”
卢司言忍不住道了声奇了,“可是据我所知,你已经是正式在册的女官,不可悔改了。”
沈离枝一时懵住,颇为无措地询问:“卢大人,这是为何?”
“我也是不知,恐怕得问两位左右侍女官才知其中详情。”卢司言摇摇头。
“孟右侍么?”沈离枝当真考虑要去询问,只是这位孟右侍应是不愿意她留下才是。
难道会是久不见动作的皇后从中作梗?
卢司言想了想,眉头蹙紧了又松开,望着沈离枝这张娇妍的脸,生出几分不确信来,她没敢说出,只好道:“你可以去找杨左侍,她的话更可信。”
沈离枝也不好耽搁卢司言出宫时间,就在卢司言的旧识好友来送时,拜别了她,独自返回西苑,准备去找杨左侍。
自入东宫以来,她们都未曾见过这位杨大人,只知其人在太子身边时岁更长久,资历更老。
是名副其实的东宫女官之首。
沈离枝不识路,临时找路边遇上的一个陌生女官询问,正巧这位就是杨左侍身边的侍奉女官,她年纪看起来约莫比卢司言大些,已作妇人装扮,态度也格外友善。
“大人十分和善,知仪不必担忧。”
沈离枝乖顺答是,不多会就被领到了一间阔绰的院子。
杨左侍住的地方依照格局来看,比孟右使住的尚离三重殿近些。
这间院子里用料咋看朴实无华,细看却暗奢明贵,都是不常见的昂贵料子。
一砖一木都是精心搭配的,别具匠心,却也不会雕琢过重失了园林本来的自然美感。
就连院子角落种下的几株芍药也是少见的品种,在司芳馆中沈离枝见过几株幼苗,被徐少理亲自打理着。
女官带她进了院子,就吩咐她在这里等候,她要先去禀告杨左使。
沈离枝左右无事就在角落里欣赏那几朵含苞欲放的芍药花,不过她还有个新发现,在花叶之下看见了吊在枝干上的缢蛹。
这已经硬化的蛹显见里面已经开始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是凤蝶还是粉蝶?
不过左右都是东宫不允存活的,沈离枝柳眉拢着一抹愁绪。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离枝收起情绪,起身看向来人。
那领着她进来的女官正扶着一位身着深绿对襟裙服的女官走来。
那人脸如满月,修长的眉眼,慈眉善目,发丝一丝不苟地束成高云髻被两排翡翠玉梳簪着,耳垂上也各带一枚翡翠坠,玉色纯粹像是倒映着满山青翠的潭水,绿汪汪的。
“杨大人。”沈离枝敛袖行礼,缓缓露出一抹笑来。
杨左侍抬手轻摆,笑道:“孩子,不必多礼。”
杨左侍的右手带着一只米白色的蚕丝手套,覆盖住她的整只手。
服帖的轻薄手套凹陷的过分,仿佛那五根手指过分的纤瘦。
沈离枝微诧的模样落入杨左侍的眼中,让她和蔼的笑容又加深了些,越发显得那张白面团一样的脸看起来十分可亲。
她用另一只手细细抚过手套上的纹路。
“我听说过你,你就是明瑶的妹妹吧。”
“是。”沈离枝连忙回过神,专心回答杨左侍的问话,乖巧柔顺,声音也十分动听。
杨左侍连连点头,让一旁的女官下去备点茶点上来。
女官使了一个眼神,沈离枝心领神会走上前接替了那名女官的活,搀扶起杨左侍。
这一扶之下才知杨左侍的身子不太好,那截胳膊是如此消瘦,仿佛是一截骨头而已。
沈离枝暗暗心惊。
杨左侍却指着树下的藤椅道,“我们去那边坐着吧。”
沈离枝依言慢慢把她扶到藤椅边,藤椅上还搭着一块薄毯,沈离枝想到刚刚隔着袖子都触到的寒冷,就把薄毯抖开细心地盖在杨左侍腿上。
杨左侍伸手摸了摸薄毯上的绣纹,笑着对她招招手:“你也坐,不必拘谨。”
沈离枝还是拘谨地坐下,目光柔柔,落在人身上也不让人觉得有分毫冒犯。
杨左侍满脸微笑,将身子扭向她,道:“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么,可是小淮欺负你了?”
沈离枝愣了三息,反复在想小淮是何人。
杨左侍忽而自己反应过来,哈哈笑道:“是太子,可是太子欺负你了?”
沈离枝望向杨左侍的目光从最初的敬佩又带了几分敬重。
然而她还是摇了摇头,将自己写了请离却没能离开东宫一事问了出来。
“左侍大人,您知道这件事究竟出了什么纰漏么?会不会是被弄错了?”
明明卢司言告诉她,只要她请离,太子不会强人所难。
“果然还是太子他欺负你了么?”
沈离枝淡淡的笑意挂在脸上,看起来还真像有些勉强,可是她偏睁着一双真诚的眼,认真地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东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