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诗终于满意,沈离枝脸上露出了一抹脆弱。
可是再看一眼,这宛若薄瓷一样轻而易举可以敲碎的玉面。
她心里又不是个滋味。
突然间就意识到自己有些离谱,她和沈明瑶的较量拉扯上毫无干系的沈离枝做什么?
何月诗蹙起眉心,张了张口却又想不出要说什么,半响才怒道:“算了,那也是你们沈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觉得你姐姐哪里都好,那就这么继续当个傻子罢了。”
“诗儿!”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原来是走在前面的何夫人看见女儿的车落下老远,正在叫她。
何月诗连忙应了一声,“知道了娘,我就来!”
她再回头看沈离枝时,见她脸上那抹脆弱已经像是惊鸟一样飞走了。
沈离枝弯了弯唇角,也是倦了的模样,“何小姐早些回去歇息吧,四姨母还在等你。”
她又转眸看了眼远处,转角处那辆马车何月诗的娘,谢四娘正挑起车窗帘朝她们眺望。
正是一个母亲担忧自己女儿的模样,她深深看了眼,又转头对何月诗行了一个平礼,转身走了。
纤细的背脊不曾弯曲,直直挺立,就像是一支花剑。
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能压垮她一般。
*
谢府一曲,沈离枝虽有雅名传出,可在东宫她依旧是最末等女官。
太子对她的‘满意’仿佛就停在了那个夜晚并没有带出来,这一次考核新入的女官中唯有萧知判如愿更进一步。
纵然没能够一步登天,只是小小跨了一阶,成了少理。
不过相比于其她还在原地踏步的女官已经算是很值的羡慕的一事。
罗知微从早羡慕到晚,听得沈离枝都快会流利背诵了。
不过罗知微说得有一点不错,东宫女官进升不易,下一次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沈离枝想要能够在太子身边有话语权,仅仅当一个知仪肯定是不够的。
不过她也没有灰心丧气的时间,因为司芳馆近日繁忙。
她连去看黑将军的时间都被压榨光了,哪还有闲情去忧虑升迁的事。
忙得昏天黑地之后,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时候她才下值,正准备顺着花道慢慢走回住所,一名小太监迎面拦下她。
“沈大人?”
沈离枝看他眼生,就多打量了几眼。
小太监就说:“大人勿怪,小的是在门房当差的,只是恰逢听见门口有一个老嬷嬷在苦苦哀求想要见大人,不知道大人可知?”
沈离枝正要说不知,可是随即想到今日是什么日子,她蓦然心头一跳。
“是不是一个带有点南地口音的,个子不高,大约到我这里?”沈离枝在自己身侧比划了一个高度,小太监连连点头。
“是了,就是这么高的一个嬷嬷。”
沈离枝脸上不由一喜,“那是我奶娘。”
“东宫有规矩,外人是不可入内的,大人还是快去瞧瞧吧,我来之前外头好像已经闹得有些大了,那还是正门呐,万一被太子撞见了可不好。”小太监好心提醒她。
沈离枝也知道这个规矩,连连点头,“多谢公公。”
不过东宫正门离她并不近,等她匆忙赶到时,夕阳已剩下一点余光浅浅的渲在地平线上。
东宫大门前已经点上了灯笼,在敞开的朱红的门扇前几个护卫正拦在一个身着黛蓝对襟褂子的老嬷嬷前不耐地在呵斥。
“都说了不行,你这老婆子怎么这么顽固,你以为这儿是什么地方?岂是尔等可以随意闯的!”
“求求您了,麻烦帮我带一句话吧。”
沈离枝心里一酸,从抚州到上京路途遥远,紧赶慢赶也要五六日,而且不是说外面的官道都不太平吗,也不知道奶娘是怎么赶来的。
她疾步走上前,出声道:“护卫大人麻烦请住手。”
因为她身穿着女官的绯色官服,经常轮岗的护卫虽然不认识她,可见了她这身官服便对她拱手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奶娘冯嬷嬷含着泪巴巴看着她,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沈离枝对她弯了弯眼,笑着点了下头。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现在这里并不合适。
几名护卫左右看了她们几眼,为首的护卫就开口直接问道:“这位大人,你认识这位老……嬷嬷?”
“是,护卫大人还请高抬贵手,嬷嬷她初来乍到,不知东宫规矩。”沈离枝对他行了一礼,十分诚恳地道,“还请诸位不要为难她。”
“既然是大人开口,我们本不该为难,可是东宫的规矩毕竟在此,若是有人都学着大人这嬷嬷一样胡搅蛮缠,以后让我们兄弟如何当差?”
“不怪小姐,都是我不懂事,冒犯了各位官大哥,还请不要迁怒我家小姐。”冯嬷嬷心一颤,连忙对着几人拱手拜了拜。
她赶着这天心急来找沈离枝,不想东宫的护卫如此严厉,若是因此要连累她的小姐了,那可真是悔不当初。
老嬷嬷一身庶民打扮,穿着简朴,神色又忐忑,一瞧就是没有底气的人,护卫在上京见过的贵人多如牛毛早就练就一副看人下菜的本事。
他斥道:“在东宫哪有你家小姐,我们东宫现在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太子!你休要胡说。”
冯嬷嬷在抚州见过的官老爷也没有如东宫的护卫这样威武严肃的,一下就被吓慌了神,连忙道:“是是是,是草民说错了。”
这名护卫刚刚被提拔上来,正想找着机会发一下官威,本可以闭眼放过的事他却抓着不肯罢手。
可要说他错,他也没有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