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夜,小吃街亮起一排排五颜六色的牌匾,这条街的烧烤很出名,久而久之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街道文化。
空气中充斥着炭火和孜然飘香,路边摆了许多接地气的桌凳,桌子上铺着一次性桌布。
尽管这条街非常老,还是有很多人趁着夜色驱车前往,即使排队也要吃上一口当地最正宗的烧烤。
顾原站在一个垃圾桶旁边,瞄了一眼桶里插着的无数根竹签和用过的一次性碗筷。
脚下的地面结了一层黑色油垢,但是这些都不是让顾原最窒息的,真正让他窒息的是一眼望不到头,黑压压的人群。
忍受着随时都有可能暴走的不良情绪,他提着银白色勘察箱走进一家老旧的烧烤店铺。
警察站在烧烤店外问话:“案发当时你们在干嘛?”
老板娘脸上的妆已经哭花了,扎起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肩膀上,她看起来有气无力,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见老婆没有回答的心情,老板只好回答道:“当时我和我爱人在铺子外面烤烧烤,店里坐满了客人,忙得不可开交,就让女儿看着点孩子,她在楼上写作业,不知道孩子怎么就跑到了一楼......”
老板双手被烫伤,手背上起了很大的水泡,他虽然没有喊疼,但是看得出来,他心里非常不好受。
两口子身边站着一个女孩,个子瘦小,她静静的看着屋子里的警察,眼睑下面沾着泪花,浑身颤抖,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店铺里新上的两盘小龙虾还散发着香味,喝过一口的啤酒被静静放在桌上,上面的泡沫还未散去。
吃饭的客人已经被警察请了出去,留在里面的,只有拍照取证的警察和痕迹检测组的人。
“报警的是吃饭的客人,当时客人想找厕所,误打误撞进了厨房,看见电热油箱里在炸东西,油溅得到处都是,就出去提醒了一下老板,老板进厨房查看,发现自己的小儿子躺在里面,捞人的时候动静太大,有客人发现了,就立即报了警。”
李蒙大概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顾原看向地面,地上的尸体被白布遮着,看轮廓像是个小孩子。
揭开白布,是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尸体,周身被热油烫烂,皮肤的正常结构已经消失、软组织黏连成一片,令人难以直视。
尸体旁边是一个电热油箱,油箱里装了三分之二的热油。
整个厨房很宽敞,墙面砌着白色的瓷砖,正对面的一整面墙被人为砌成一块长方形的水池,水池上方有三个生锈的水龙头,其中一个在不停的往下滴水。
厨房深处有个过道,过道两边分别放着一个大型置物架,一个置物架上放满了杂七杂八的调料,另一个堆了很多一次性餐具。
过道尽头有一扇门,往里走,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二楼是老板一家人起居的地方。
“死者是老板和老板娘的小儿子,不到两岁,性子闹腾,平时老板和老板娘都在忙生意,没有太多功夫管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让他自己坐在角落里玩玩具。
上面有个大女儿,12岁,刚刚上初中,放学后会帮忙带一下孩子。
顾原定定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顾法医,你还好吧?”
李蒙喊了一下他,心里纳闷,顾原平时都很淡定,即便遇到高度腐烂的巨人观尸体也没有皱一下眉头,今天他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站在门口的墨临注意到顾原有些不对劲,直径走到他跟前:“需要我帮你把箱子打开吗?”
墨临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勘察箱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忽然浑身颤栗了一下,然后猛地回过神来。
他这个反应倒是把周围的警察吓了一跳。
顾原回过神来,再次看向地上那具小小的尸体,他的记忆被不自觉的带到了15年前,眼前的尸体与记忆中妹妹被烧焦的尸体重叠......
墨临低头在耳边轻声说:“别紧张,只是一具尸体......”
顾原皱了一下眉头,为什么总感觉他很了解自己?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读心术?
他定了定神,迅速带好手套,打开勘察箱,然后蹲下身去查看尸体。
“孩子父亲把孩子捞起来以后,发现孩子已经死了,当时厨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二楼的女儿在写作业。”
手指触摸到黏腻的皮肉,上面充满了炸过肉串的老油,散发着令人胸闷的味道,油的温度已经很低了,但是顾原无法通过尸体的温度判断死亡时间。
尸体的皮肤和关节结构被破坏,也无法通过尸斑和尸僵的程度判断死亡时间。
他的手摸过死者的头部,颅骨的囟门还没有完全闭合(囟门在小孩出生后12-18个月闭合),这个时候的小孩的头部极其的脆弱。
“你刚才说孩子多大了?”顾原问。
“一岁半。”李蒙回答道。
顾原注意到额头上方的囟门有内凹的痕迹,和软组织黏连的头皮下包裹着大量黑色凝块物质,即使被油炸过,他也能认出这是血块。
死者嘴唇粘连在一起,用钝器分离后搬开死者的嘴,里面有类似于呕吐物的东西,顾原提取了一些送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