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姬有动作了。”黑衣男子身影缓缓出现在塔顶,今日恒天寺内前来参拜的香客不少,底下的喧闹声到达塔顶时已经弱了很多,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冷淡,“弟子已经让弘正跟着他一起去了,接下来我们……”
话说到这,他的目光在嗣尘的身上略微一顿。
白衣人静坐在瓦上,仰头看天,没有说话。半晌,嗣尘伸手从兜里拿了个果子,也没见他有所动作,果子便在他手心里均匀裂开,他抬了抬手,问弘归:“吃吗。”
弘归没料到嗣尘今日会有这么好的兴致,闷了半晌,摇了摇头。
“宣慎慎落到天干的手里,弟子有些担心。裴岑誉表面遵于君子之道,实则心肠歹毒至极,我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担心他会对宣慎慎不利。”
嗣尘见自己这个徒弟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强求他吃,抬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淡淡说:“为师眼拙,平时倒瞧不出你对宣慎慎这么上心。”
“师父瞧着倒很上心,为何她如今被拐,师父也不管?”
嗣尘淡淡一笑,抬头看着自己这个徒弟的目光颇有些意味不明,“这不是有人管了么。”
“……”,弘归不知为何蓦然感到有一丝荒唐,“师父指的是谈姬?可他……”
嗣尘微笑着打断:“为师知道你放心不下,打从宣慎慎一开始住进晋贤王府,想必你就派人去查过谈姬吧。”
弘归没有否认。
他的确派人查过,纵然他对这个爱闯祸事的小师妹有诸多不满意的地方,可终究是他师门的人。
他虽然表面显得不爱搭理别人,但心底里始终将师门众位当作自己的亲人,宣慎慎住进陌生人家里,自然得查查谈姬的品性。
不查还好,一查出来连他都暗暗有些惊讶。谈姬为原配贤王夫人次子,从小就秉性不堪,做事极度极端,是晋都出了名的大魔头。
但这种人向来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一套方式,他的武学天赋极高,脑子又转得比一般人快,除了生性残暴令人难以直视,也着实是一方将领的合适人选。
从军三年,经历数次战役,便爬到了万众瞩目的位置,脾气更是暴躁得一发不可收拾,连他亲生的爹也没见得放在眼里过。
后来,他领兵攻伐楚国,落到了楚太子的手上。
从楚国回来后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不吃不喝这么过了一些时日后,脑子仿佛清醒了不少,也不见得再冲谁发脾气,只是心思较之以往深沉了不少,愈发令人看不透了。
这三年来也再不见他使用以前那些狠得令人发指的手段,整个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似乎有些……
怎么说呢,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他似乎越来越符合一个贤王府世子应有的气度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允许宣慎慎住在贤王府的原因。
他养在身边的谈铮,是楚国公主萧鹊与晋废太子谈司林的儿子。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收集楚太子的东西那么感兴趣,但所幸他并没有把他在楚国受的气撒在小孩儿身上。
至少从这三年谈姬的行事风格看,他应该是不屑于宣慎慎跟这么漂亮又可爱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谈姬说要娶宣慎慎,就是喜欢她。
嗣尘明白自己这个徒弟心里头在想什么,也着实很赞同他的忧虑。
毕竟,他以前尚在师门时,就不巧听说过萧衡在宫墙内那些不为人知的情债。
他这个师弟,对女人,着实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大张旗鼓地罩着宣慎慎,也不过因为她曾经是他未过门的太子妃罢了。
嗣尘缓缓站起身,看着弘归:“他对宣慎慎纵然没有那份心思,但也不至于让她死在裴岑誉手里的。”
怎么说也是险些成了他们萧家人的孩子,依萧衡的性子,既然决定去找裴岑誉,自然不会放着宣慎慎不管的,他们大可不必再操这份心。
那可不见得。弘归眉目不动,心里想着,以往落到他手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凄惨无比的下场?
弘归紧皱眉头,心底始终有丝不安,急得转身便走,“弟子须得回天干一趟。”
“暂且止步。”
嗣尘淡淡开口叫住他,眉梢间露出些似笑非笑的神色,“你一个许久未曾出现在天干的游闲人士,你敢去坏裴岑誉的好事,你就不怕他顺势留下你的命?”
“弟子不怕。”弘归冷淡的神情一成不变,语调瞬息间便低了几个温度,“三年前不怕他,如今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