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之中独少了郭嘉,武将却是只有曹洪、赵昂和曹纯在,中军起火,这些人不来救援主帅,难道都反了不成?
曹操满腹疑惑,询问曹洪。
原来,郭嘉点齐人手,突然发病,没有第一时间去接管宛城,他在东岸望见火光,料定中军出事,猜测是张绣降而又叛。吩咐士兵敲起聚将鼓。
等诸将齐聚,郭嘉从袖中取出兵符,发号施令。让夏侯渊趁乱袭取宛城。夏侯惇、吕布、牵招和于禁等人去围堵张绣。曹洪和赵昂负责救援中军。乐进去焚烧宛城南侧的浮桥,让张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郭嘉居然擅自做主,调兵遣将。
这一瞬,曹操甚至起了杀心。但转念一想,郭嘉似乎说过,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他可能会便宜行事。
好一个便宜行事!
军医赶到,替曹操拔掉右臂上的箭,上药包扎。
曹操又疼又怒,几次想下令收押郭嘉,取回兵符,又生生忍住。就在他的面色阴晴不定的时候,一小队曹兵出现在河对岸,这些士兵的衣甲被鲜血浸染,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为首一人乍一看,就像一个大号的血葫芦,刚刚挣上岸,就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
曹洪把那人扶起来,戏璕撕下一片衣袖,替那人擦掉脸上的血污,竟是许褚。
曹操让军医替许褚裹伤。
一向壮硕如牛的许褚,此时气若游丝,身上有十几处大大小小的伤口,皮肉翻卷。曹操拢在袖中的手直哆嗦,箭伤隐隐作痛,他第一次开始反思,这半个多月,他有多荒唐。
话说张绣领兵追击曹操,临近淯水,斥候前来禀报:我军左右两侧,发现大量敌兵,正在挖掘沟堑。
装备精良的轻骑兵,对战步兵,所向披靡,就怕遇到沟渠被困住。张绣有心趁着沟堑未成,以骑兵冲锋,速破那些步卒。他刚刚调转方向,就听到马蹄声隆隆,如滚雷一般远远传开。
八千并州铁骑迎面而来,为首一人,夜幕中看不清面容,但见他头上的紫金冠映着冷月,身上的兽面吞头连环铠闪着寒光,身形超俊,战马超快,眨眼间就像风一般刮到射程内。
张绣蓄势已久,开弓如满月,一箭射过去。
几乎同一时间,对面为首那人举弓控弦,看似随意地发出一箭。不知道他是怎么瞄准的,两支羽箭在半空中相撞,同时朝着张绣的方向跌落。这说明来人随手一箭,不但准头奇好,就连力道,也胜过张绣。
已经有士兵认出敌将:“是他!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张绣的兵马已经奔驰许久,人困马乏。吕布的兵马却是以逸待劳,才露面。
双方刚一交战,张绣这边就显出颓势,是要大败的节奏。然而奇怪的是:吕布收割了几个敢于挑战他的小将的人头之后,并不步步紧逼。并州铁骑有一搭没一搭地放着箭,驱赶着张绣,就像狩猎前,有技巧地将猎物赶入指定的猎场。
张绣不肯服输,垂死挣扎,朝着宛城的方向撤退。三面敌军,似乎只有一条生路:退回宛城坚守。张绣也略知兵法,知道围三阙一是惯用的伎俩,看来曹军主帅也怕他拼命,预先给他留下退路。
宛城,迎来送往的如意楼。
屋内陈设,尽是女郎的闺中之物。四面墙壁全用绛红色的纱幔遮住,营造出温馨又浪漫的气氛。
在屋中对弈的,却是两位文士。典韦守在门边。
绯衣女郎吹奏横笛,带有浓郁羌乐风格的曲子如草原上的溪水,细细流淌在心间。
一对羌族男女,踏着轻快的旋律,翩翩起舞。
棋局即将分出胜负,贾诩挥手,让伎子和伶人退下。
炭盆上,西凉特有的烈酒在陶壶中咕噜噜的沸腾,氤氲的酒香和炉中袅袅升腾的烟雾混杂在一起,让郭嘉忍不住又轻咳一声,玉石棋子被他白皙纤长的手指拈着,仿佛更莹润了几分:“文和这样的人,要是处在敌对阵营,真教人寝食难安呢。”
贾诩眯起狐狸眼,缓缓落下一子:“彼此彼此,奉孝既然能看穿诩的计谋,为何不提醒曹公?”
郭嘉洒然一笑,邪气十足:“提醒有什么用?酒色误事这种毛病,当然要血和泪的教训,越惨才能记得越久,越痛才越不敢重蹈覆辙。”
他在病中,面色苍白,唇色原本就偏淡,此刻更是浅淡,仿佛随时都要凋零散尽的暮春花色。这一笑,就像雨后清爽的天空,蓦然出现虹光,透出一抹让人目眩神迷的艳色。
贾诩微微晃神,一手撑在棋案上,身体前倾,鼻尖几乎挨到郭嘉的耳垂:“先前那个赌约,我应了。”郭嘉此番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任何一位明主深深忌惮。如果曹操连这等浪子都能容得下,那或许,他这无双毒士去了许都,也不会被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