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烨骇然变色,正要上前,却被白煊拦住。
“已经没救了。”白煊甩出一道火咒击在“那人”身上,火光缭绕中,尸体缓缓张开嘴,发出一声令人窒息的喘|息声,赤红色的肌肉疯狂蠕动着滑出了衣服,从袖口、领口,衣袂钻出,只剩下一具苍白的骷髅挂着破烂的道袍。
原来那根本不是筋肉,而是更为细小的蚺虫幼虫,它们吸干了血,吃光了血肉,将人的骨骼当成了休息的温床。
十烨不寒而栗,刚刚若非他及时从幻境中清醒,是不是也会变成这般?
更令他恐怖的是,这里放眼望去,起码有几十个巨大的草垛,难道,每一个草垛中都是——
“八成七星观派来降妖的道士们都在这儿了。”白煊皱眉看着四周,“你猜那个官差在不在这里面?”
十烨没说话,他实在不敢想象。
白煊咬牙,亮出七张紫符凌空抛出,“天雷咒——启!”
黑云凝聚在空中,银白色的霹雳在云中震动、撕扯、酝酿,却迟迟不肯落下,白煊的骂了声娘,又补上三张紫符,“怎么又涨价了?天雷咒——启——”
岂料就在此时,一道巨大的斧状闪电从空中直直劈下,震天雷霆将白煊刚刚聚起的天雷云团竟是给打散了,白煊的十张紫符瞬间化为了乌有。
白煊:“……”
十烨:“……”
“他娘的这是谁啊?!”白煊怒吼,可下一秒,又是三道斧状闪电连环劈下,两道打向了那边的草垛群,一道直直从朝着白煊和十烨砸了过来。
二人大惊失色,十烨揽住白煊的腰,足下御风咒狂旋衣袂,凌空飞踏九天八风步瞬间飚远数丈之外,闪电击穿了草海,又沿着地面四下延伸,和另外两道闪电的连成一片,熊熊烈火掺杂着电光席卷而出,将所有草垛卷入其中,浓烟滚滚,腥气狂舞,肉红色的蚺虫在火焰中翻滚、嘶吼,又被烧成灰烬。七星观道士们的尸体被燃烧殆尽,黑灰在焰舌中飞舞,犹如来自地狱的黑翅蝶。
火光腥雾之中,一道人影缓缓从地面爬起身,电光和火焰缠绕在他周身刺啦作响,衬得他的身形异常伟岸。
十烨瞪大了眼睛,白煊张大了嘴巴,二人看着那人高高举起手臂,大喝一声:“来!”
“噼啪!”银光划破天际,携着高空的风飞向了——飞向了十烨的头。
“你大爷!”白煊一肘子把十烨怼到身后,排出一列紫符轰然迎了上去,“高级界咒——启!”
紫符在空中幻化成透明的大圆球,银光狠狠击在圆球表面,球体表面凹下三尺,又咚一声弹起,银光被远远弹了出去,插地三尺。
光芒散去,十烨这才看清,原来竟是一把银色的斧子,斧刃和斧柄雕琢着繁复的金色花纹,一看就非凡品。
“奶奶个腿儿!你是雷公部哪个区的?入职考核通过了吗?劈个雷都劈不准?我要去天庭吏部投诉!”白煊破口大骂。
火焰中伟岸的人影顿时矮了一截,连连鞠躬作揖,“对不住对不住,我刚晋升中神,法器使用的不太熟练。”那人从烟雾中走了出来,脸黑乎乎的,两条粗粗的眉毛连在一起,远远看去像个“一”字。
正是那个官差。
只不过他的官服都被烧没了,光着膀子,双手局促护在胸前遮住两点,挤得胸前多出了一道沟,幸亏裤子还剩下半截勉强能遮住关键部位。
“天庭雷公部雷端见过白煊上神。”官差尴尬笑着,一口白牙在他黑乎乎的脸上白得刺眼,他从地上拔出雷斧往身后一插,斧子凭空消失了,“白煊上神,您可还有多余的衣服,能不能借我一套?”
白煊也笑了:“本来是有的,可刚刚你的天雷劈碎了我五十斛法力,所以没有了!”
雷端的脸更黑了,不自在扭了扭身体,“我这般模样,怎么去见那位女侠啊,也太丢人了。”
“还真有个女侠?”白煊没好气问道,“难道不是你被蚺虫咬了入幻境看到的幻觉?”
“没有没有没有!我怎么说也是雷神,是人界妖邪的克星,怎么能中蚺虫的毒?!”雷端的脸涨得通红,就算隔了厚厚的黑灰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我真的是发现女侠的口信一路追踪至此——”
十烨默默抬手,从他头发里揪出了一条蚺虫幼虫,虽然已经被烧成了肉干,但看那造型,明显在他头上已经待了许久。
白煊:“呦呵?”
雷端捂住脸:“白煊上神,此事万万不可外传,否则我真没脸在雷公部混了。”
白煊:“那五十斛法力——”
雷端:“连本带息,下月一定奉还。”
白煊满意点点头,“说说那女侠的口信。”
雷端摸了摸身上,却尴尬地发现身上所有东西都被烧光了,连根毛都没剩下,挠了挠头道,“就是一张符,银色的,黑色的咒文,咒文我看不太懂,但那张符很有灵性,一路给我指引方向,我到的时候天还没黑,也没什么异常,岂料天刚黑地下就钻出这许多的蚺虫,我——咳……”
后面的遭遇他没说,十烨大约也猜到了。
也不知道他这身衣服是真被烧了还是自己脱的。
“后来,我被雷声惊醒,这才急忙召天雷自救,多谢白煊上神救我。”雷端又抱拳道。
白煊的表情却是有些怪,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骇地的恐怖故事,瞪着眼,两只眼珠子凸了出来,半边脸好像得了羊癫疯一般抽啊抽,“你再说一遍,那张符长什么样?”
“银色的符,很漂亮,黑色的咒文,”雷端比比划划,“大概有一尺长,一寸多宽。”
自打遇到白煊,十烨也算见多识广。人界的符咒大多都是黄纸符,白煊和四茶用的符都是紫色,应该神族专用,上次钟馗用在陶景身上的天庭召神符是金色的,倒是从未见过银色的符。
十烨思索几番,得出一个结论:“莫不是七星观新造的符纸?”
雷端:“女侠是道姑?”
突然,白煊一把捏住十烨的肩膀,手在发抖,连声音都在发抖:“那道符最后指向哪里?”
白煊的的脸原本就白,此时更是惨白,两只眼角疯狂抽搐,十烨有理由怀疑,这个六百多岁的老家伙莫不是真有什么羊癫疯的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