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二楼的楼梯口,头戴夜视仪的卫燃和手举武器的老家伙在短暂的僵持之后,后者轻轻摆了摆手里的转轮shǒu • qiāng示意前者后退。
稍作僵持,卫燃踩着台阶缓缓下楼,那老头子也一瘸一拐的走上来,一边用手里的转轮shǒu • qiāng瞄准着卫燃,一边跟着走下了一楼。
「趴在地上,双手双脚分开。」
这个腿脚似乎不太灵便的老头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从电视机下面的缝隙里抽出了两根捆扎带,等卫燃按照他的要求趴在地上之后,这才将他的双手反剪着绑在了一起,随后便开始了搜身。
很快,他便从卫燃的身上搜出了装有毒剂的金属管和吸满了吗啡的针剂,顺便也摘掉了他戴着的夜视仪。
「一股既熟悉又让人怀念的苏联味道」这老头子语气冷漠的用英语嘟囔了一句,说话间,还将趴在地上的卫燃给拽了起来,将其推到了一楼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你是谁?」这老头子摩挲着从卫燃兜里翻出来的那枚金属管略带颤抖的低声问道。「我来找你并没有恶意」
卫燃略微压着嗓子,用熟练的英语说道,「布拉特·库门尤克同志,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怎么样?你该知道,我既然能找到这里,你的隐藏就已经失去了意义,你的余生也永远不会安全。」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这个老头子对卫燃的来历还有些许的怀疑,但是随着布拉特·库门尤克同志这个名字以及附带的称呼从卫燃嘴里冒出来的时候,他却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片刻之后,这老头子轻轻将刚刚搜刮出来的注射器和装有剧毒的金属管,乃至他的转轮shǒu • qiāng都放在了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也注意到,对方使用的那支转轮shǒu • qiāng可谓大有来头。
那是一支少见而又独特的OTS38型微声转轮shǒu • qiāng,是俄罗斯在1996年,专门为FSS的特工研制的特种作战武器,而且直到2002年前后,才进入俄罗斯军警部门的装备序列。
1996年,那时候第一次车臣战争可都进入尾声了,那时候的这位敲钟人也早就已经叛逃了!所以这支shǒu • qiāng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这边盯着对方的武器暗暗出神的同时,坐在对面的老头子也低着头,皱着眉头继续打量着从卫燃身上搜出来的那枚金属管。
是以这一时间,仅仅只靠着外面的门灯提供光明的一楼反倒陷入了安静,安静到他们都可以听到从二楼传下来的鼾声。
确实,此时这个老头子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卫燃的命,但他却根本不敢赌,不敢赌在他杀了卫燃之后,楼上的鼾声会不会被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枪声永远的中断。
「是谁派你来杀我的?」这个老头子最终还是抬起头看向了被自己反绑了双手的卫燃,再次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觉得还能有谁?」卫燃微笑着用嘶哑的英语答道,「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你最好给我个准确清晰的答案」
这老头子从桌子中央拿起一盒香烟,抽出一颗点燃,在弥漫的烟雾中低声说道,「年轻人,那些话术对我没有任何的作用。你暂时还活着,也仅仅只是因为我想从你嘴里知道些答案。」
「反正我已经被你控制住了」卫燃无所谓的说道,「所以不如你来猜一猜怎么样?」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这老头子眯着眼睛问道。
「我猜你不敢」
卫燃说话间,索性将整个后背连同被反绑的双手都靠在了沙发背上,语气轻松的说道,「我是来为你敲响丧钟的。」
他这边话音未落,坐在对面的老头子手里夹着的香烟也掉在了厚实的地毯上。
「你
来自钟楼?」
这老头子颤抖着用俄语问道,那语气里有恐惧,有绝望,也有一丝丝卫燃不太理解的如释重负。
「先把你的烟捡起来吧」
卫燃坐直了腰的同时扬了扬下巴,意有所指的说道,「如果引起火灾,恐怕会殃及楼上的人的美梦的。」
闻言,这个老头子身体一颤,一手扶着两人中间的茶几,弯腰用另一只手伸向了砸落在地毯上的香烟。
然而,几乎就在他拿到香烟的瞬间,卫燃却将本该被捆扎带禁锢的双手伸了出来!
更让已经捡起香烟的老头子惊恐的是,此时卫燃的左手正握着一支拧着消音器的shǒu • qiāng!
见这老头子僵着身体并没有反抗,卫燃伸出右手取走了茶几上的那支转轮shǒu • qiāng,随后起身绕到了这老头子的身后。
「布拉特先生,现在该我提问了。」
「你想知道什么?」布拉特缓缓将捡起来的香烟塞进嘴里喝了一口。
「先说说这支shǒu • qiāng吧,它是从哪来的?」卫燃晃了晃手里那支微声shǒu • qiāng问道。
「2015年,在我即将退休前的两个月,一个俄罗斯特工被送到了我的办公室。」
布拉特顿了顿,「我从他的嘴里问…」
「不不不,俄罗斯的特工不会携带这样具有鲜明特点的武器出境的,即便他们是蠢货,也不会轻易这么做。」
卫燃顿了顿,「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来回答这个问题,答案不满意,我就只能考虑到底该按照墙上那个相框里的年龄从小到大的顺序开始进行复仇,还是该从楼上开始了。」
布拉特下意识的看了眼墙上的合影,「如果我给你满意的回答,你会放过他们吗?」
「你该知道我们的风格」卫燃模棱两可的答道。「是营养师送给我的礼物」布拉特的语气此时倒是平静了许多。
「什么时候送的礼物」卫燃以同样平静的语气问道——即便他并不知道营养师是谁。
「2005年9月,我退休的第二天。」
「下一个问题」卫燃顿了顿,「当年你叛逃33号渔场的目的是什么?」
「救出48号、55号、59号囚徒」
布拉特顿了顿,「营养师说,他们值大价钱,能让我们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所以你把他们派去了格罗兹尼,还毒杀了渔场的人?」卫燃的语气愈发的平静。
「他们当时是渔场的看守,不把他们的人调走,我根本没有办法带走囚徒。」
布拉特嘶哑着嗓子解释道,「这三个囚徒和其他的不一样,他们关在最高级别的监狱里,不把守卫全部调走,根本没办法放他们出来。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并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文职。」「下毒又是为了什么?」卫燃继续问道。「灭口,假死。」
布拉特叹了口气,「但是我失败了,精神医生并没有中毒,我的腿也是被他用枪打伤的,那三个囚徒也都被打死了。」
「说说营养师吧」卫燃换了个话题。
「他?」
布拉特顿了顿,「他是被我杀死的,用他送我的礼物杀死的,如果不杀死他,我怎么可能睡的着?「
「尸体呢?」
「用渔场的方式处理干净了」
布拉特指了指窗外的大海,「就在大概五海里远的海面上,他的尸体经过粉碎之后丢进了海里,在那个暴风雨的夜晚,那些碎肉和鲜血引来了很多鲨鱼。「
「该到最后一个环节了」卫燃顿了顿,「如果你能给出被你泄露的名单,你可以通过自杀的方式来保全你的家人。」
闻言,布拉特下意识的打了
个哆嗦,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接着又猛喝了一大口即将烧到过滤嘴的香烟。
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布拉特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只泄漏了确定被我杀死的人,那些不确定杀死的,我没敢说出来。」
「你在怕什么?」卫燃平淡的问道。
「害怕报复,但现在复仇者终于还是找上门了。」布拉特叹了口气,「我很清楚,如果我泄漏了活着的那些人的身份,我也会暴露。对于那些美国人,我的价值早就已经被挖光了,他们绝不介意用我的命当作诱饵。」
「阿德里安·塞纳的美国生活怎么样?」卫燃漫不经心的道出了对方新身份,「或者说,你的东欧情报分析师的工作怎么样?」
「比我想象的好,也比我想象的坏。」
敲钟人布拉特彻底潭在了沙发上,「没有谁会重用叛徒的,更不会给予全部的信任。我对那些美国人来说,只是一件开始还算好用,但却越来越不受重视的工具罢了。但不管怎么说,我过上了想要的生活。」「后悔吗?」卫燃问出了一个本来不该这个时候问出的问题。
「后悔?」
布拉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大家都没得选,谁愿意一直守着那座渔场呢?大家都想离开,若非如此,你觉得他们会心甘情愿的去格罗兹尼吗?」
「讲讲那座渔场怎么样?」卫燃说话的同时稍稍后退了一小步。
「你想知道什么?」布拉特头也不回的问道。「渔场存在的原因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借着衣服的掩护收起了拧着消音器的shǒu • qiāng,随后又从金属本子里去出了重力刀,用锋利的刀尖当作螺丝刀,隔着两层橡胶手套,轻而易举的拧开了手中那支微声转轮shǒu • qiāng握把上固定贴片的螺丝。
借着窗外的昏黄灯光,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shǒu • qiāng握把中间的空隙里,用绝缘纸胶带固定着一张指甲盖大小,128G容量的储存卡。
「看来你的上司并没有告诉你太多的事情」布拉特背对着卫燃坐在沙发上,语气平静的说道,「事情要从勃列日涅夫去世说起,那头愚蠢的勋章展示架遗留了太多贪腐问题,甚至就连KGB内部都遭到了腐蚀。
安德罗波夫同志上任之后,为了解决腐败问题,在KGB系统之外,秘密成立了33号***渔场,暂时绕开KGB系统来处理***的官员。
那些秘密行动不但让33号渔场迅速壮大,而且也让安德罗波夫迅速掌控了权利。
在他站稳脚跟之后,33号渔场趁着KGB内部自我清洗期间,也暂时接替了处理外国间谍问题,甚至,还曾经承担过对KGB进行培训的工作。可以说,在安德罗波夫执政的短暂时代,33号渔场是一把最锋利的镰刀。」
「在他之后呢?」
卫燃心不在焉的追问的同时,也将那枚内存卡塞进了仍旧戴在手上的橡胶手套里,随后开始慢悠悠的重新装好shǒu • qiāng握把贴片。
「在他之后,33号渔场成了老好人的工具,但他也是个短命鬼。」
布拉特叹了口气,「等到戈尔巴乔夫上台,33号渔场就真的成了一个字面意义上的***渔场,那些曾经吃叛徒和间谍的碎肉长大的鲑鱼,也被一次次的端上了那些可笑的领导者的餐桌。
但那些肥头大耳的领导们,却根本不知道丧钟的存在。他们根本想不到,那些渔场的工作人员是一把杀手锏,一把甚至可以用来审判KGB的暴力组织!我们被真正意义上的遗忘了,在苏联解体之前就被遗忘了,和我们一起被遗忘的,还有关在33号渔场的所有间谍和苏联叛徒。」
「戈尔巴乔夫为什么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当时渔场的
最高负责人并不认可戈尔巴乔夫那个蠢货」
布拉特顿了顿,近乎呓语般的继续说道,「按照安德罗波夫同志在成立33号渔场之初的第一号命令。丧钟永远不忠诚任何个人,她只忠诚于苏联,她甚至有权通过内部表决的方式,选择拒绝当任最高***的领导并且进行蛰伏。
只不过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在渡过那漫长又枯燥的六年之后,苏联竟然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