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1,06:32,海靖市林壑予家中]
林壑予顺利在家里停留一晚,幸好他平时工作繁忙,没有天天联系林知芝的习惯,否则来个电话还不好解释。
早晨,他下楼晨跑顺便买早点,敲开林知芝的房门,看见一对熊猫眼。
“哥,我昨晚四点才睡,好困……”
“谁让你熬那么晚的?”林壑予看了看房间,更乱了,“又不是学校的作业,上网买成品不行吗?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林知芝果断拒绝,直言哥哥这种硬汉直男理解不了女生的心思,难怪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连个对象都没有。
“……”林壑予懒得理她,催她吃过早点赶紧去睡觉。趁着有空,他把家里收拾一遍,按照知芝的进度,这两天肯定都是腾不出手的。
整个上午在忙碌中转瞬即逝,阳光换了个方向照进阳台,林壑予在房里准备行李,哪怕这里是他家,他也不能经常回来,直觉判断和另一个自己碰到没什么好事。他找出几年没用过的双肩包,挑的衣服也是压箱底的,再把以前换下来的旧警官证找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林壑予盘腿坐在地上,从内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A4纸。这张纸命运多舛,在水里泡过又风干,折痕处的字迹模糊不清,再多开合两次就得废了。上面的文字是相反的,是去过易时那里的最好证明。
从今天一直到11月21日,这么一大段时间皆是空白,他们一直都没有再见过面吗?还是说会有见面的机会,只不过目前彼此都不知道而已。
早知道应该和带他剥离的易时多交换交换信息了,他处在未来的时间段,一定知道更多更多。林壑予闭上眼,那时他刚刚记忆恢复,只顾着和易时黏在一起,和他拥抱、接吻、做一切想做的事。易时皮肤很白,害羞时从耳朵尖开始,慢慢地变成珍珠粉。他看起来很瘦,身体却没那么柔弱,肌肉牢牢覆在骨架上,匀称漂亮,腰腹很敏感,一被捏住两侧就会轻轻发抖,脖子后面很怕痒,轻轻咬一口就会让他腿软到跪都跪不住……
啧。林壑予耙一把细碎的刘海,仅仅只是回想一下都燥热得要命了。
午后2点,林壑予算算时间,去敲门把林知芝叫起来。林知芝睡得精神萎靡,爬起来抱怨哥哥敲门敲得太不是时候,她点的牛蛙刚上桌,还没动筷子就被吵醒了。
“这么喜欢吃川菜,以后嫁个厨师算了。”林壑予说。
“不行不行,我听说很多厨师工作太累,回家就不想做菜了。”林知芝捧着腮笑眯眯,“而且这也不是必备技能啦,我未来老公要是能像哥你一样对我好,我可以去学习做菜,心甘情愿为他下厨的。”
……嗯,的确如此,听易时说从小到大都是吃你做的饭长大的。
为了满足她梦里的缺憾,林壑予点了一份干锅牛蛙送到家里,林知芝在客厅里大快朵颐,他在房间里重新找张A4纸,把时间表格誊抄一遍。
“哥,你点的是哪家牛蛙啊?超好吃!快把店名告诉我,改天我喊朋友一起去!”林知芝闯进来,“你怎么坐在地上?在写什么啊?”
“工作表格。”林壑予的手挡了下,把写有镜像文字的A4纸折起来,随手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林知芝只注意到摆在床上的衣服和包,拇指食指捻起衣角,震惊:“这都是几年前的了?你怎么还拿出来穿啊?我帮你买的新衣服呢?”
她拉开衣柜,一眼望去一片黑白灰,上次帮他买的几件亮色调的衣服不知塞到哪个角落里去了,顿感绝望:“哥,你该换换风格了,连我朋友都说‘你哥那么帅天天穿得像个老干部,浪费那么好的底子了’。”
“有什么关系。”
“还没关系啊?我到现在都没嫂子。”
已经有了。林壑予在心里默默回答。
隔天,林知芝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坐高铁去外地参加婚礼,林壑予也离开家里,在偏僻的城郊找了一个旅店当作暂住点。他尝试去找小石头和栀子花,那几个固定流浪的流浪地点都去过,竟然一次也没见到他们。
高架桥下面是许多流浪汉的聚集地,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认识小石头和栀子花,还准确指出他们的居住地。林壑予去看过,那是一个在桥洞下面的简陋小屋,几块木板搭起一个容身之处,成为两个孩子一位老人遮风避雨的“家”。
“那两个孩子命苦啊,从小就捡瓶子、捡纸盒来我这儿卖,幸好还有个老头照看他们,不至于饿死。没找到也不奇怪,可能跟老头去乡下了,人家办红白事都开流水席,俩孩子也能蹭几顿饱饭。”
林壑予给废品店的老板散根烟,老板笑嘻嘻接过,好奇问:“警察同志,为什么要找他们啊?那俩孩子是不是闯祸惹麻烦了?”
“暂时没有。”林壑予低声说,“就怕以后会遇到。”
三天后,地处北方的海靖进入深秋,气温陡然下降,林壑予终于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小屋里见到了栀子花。
小女孩瘦小的身体蜷成一团,身上盖的毯子灰扑扑布满洗不掉的污渍,早已看不出底色。近两日气温大跳水,街上有人连薄棉服都套上了,她还是单薄的秋衣秋裤,睡在毫无保暖作用的硬木板上,露出的半张小脸红扑扑的,像是在发烧。
仅凭一个侧脸,林壑予就认出这是自己捡到并养大的妹妹,林知芝。他轻手轻脚靠近,拨开杂乱的黑发,栀子花猛然惊醒,黑眸充满戒备地盯着他。
“你、你是谁?”
扁桃体发炎,嗓子都哑了。林壑予轻声细语:“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知……栀子花。”
栀子花滴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你知道我的名字?”
“嗯,你哥哥我也认识,他去哪儿了?”林壑予环顾这个简陋得一阵风就能刮倒的木头棚子,“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冬天怎么办?脸这么红,是不是感冒发烧了?”
“我生病了,哥哥和爷爷去捡瓶子,让我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小孩子抵抗力差,若是感冒不小心引起肺炎的话,他们这种条件只有两条路,要么自愈,要么致死。前者还得是在各方面营养跟得上的情况下,对栀子花来说几乎是天方夜谭了。
林壑予想立即带栀子花去医院,栀子花吓一跳,爬到木棚中央,紧紧抱着承重的那根木头:“我不去,不跟陌生人走,哥哥、哥哥去买药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医院里的医生更专业,我会留纸条给他们的,看过病就带你回来。”林壑予摸摸她的头顶,“我是警察叔叔,有困难就该找警察,知道吗?”
“不要,我不去医院,我不走。”
温言软语劝几句,栀子花态度依然坚决,说不走就不走。林壑予叹气,钻进小木棚里将她抱起,小丫头大声尖叫,在怀里拳打脚踢,急起来一口咬住他的手背,几乎用了吃奶的力气,那两排牙印边缘渗出血丝,林壑予皱眉,不得不放开她。
栀子花爬到角落,离林壑予远远的,眼里写满惊恐,刚刚咬人时气势汹汹,回过神来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她抱着膝小心翼翼开口:“叔叔,对、对不起,我不想去医院,我没事的,哥哥回来就好了,你、你能离开我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