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片嘈杂,江闻岸出门,发现靳言披甲执剑,似乎怒气冲冲。
从南洲赶过来的玉遥正一脸担忧地拦着他,二人僵持不下。
江闻岸赶紧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玉遥趁着靳言走神的间隙迅速夺过剑,背在身后,他解释:“皇上……皇上抓走了绯言公子的弟弟,绯言公子方才正想去救人。”
“皇上……”江闻岸有些恍惚。
“就是先前的五殿下,江公子,您和皇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抓走绯言公子的弟弟啊?听说还抓了几个和江先生您亲近的人,还说除非江先生亲自进宫,否则就要将他们全部处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江闻岸心一惊,“抓了谁?”
靳言回过神来,没有瞒着他。
“梁子慈和沈彦昭。”
“延……皇上抓了他们?”
“为什么不抓我?”靳言皱眉。
他来到这里之后发现他占据的身体主人家里有一位母亲和一位尚在上学的弟弟,即便这个弟弟不是他的亲生弟弟,但他好歹担了这一声哥哥的名义,不可能坐视不理。
况且从沈延这几日的行事来看,他的手段极其残忍。
江闻岸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明白了。
“他有仇必报,可有恩也必报。”
“从云山回京的路上,你曾经救过我们,所以他不会动你。”
江闻岸说着苦笑了一下。
人们都说当今圣上残暴狠辣,可他却知道,延延其实是很有原则、很善良的一个小孩。
如今肯定是因为还在气头上。
靳言的弟弟、梁子慈、沈彦昭,归根结底全都落在了一个人身上——江闻岸。
“他做这一切只是想让我进宫。”
延延狡猾就狡猾在这里,他没有逼江闻岸,没有用皇上的名义强迫他进宫,而要他自己心甘情愿去到他身边。
给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可同时也要他散失所有的自尊,一旦他有所求地进宫,等着他的只有无尽的屈辱。
可他不可能看着其他人为他的错误受到伤害,该接受惩罚的是他自己。
“我进宫。”
“你不能去!”靳言不肯,“一旦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你懂吗?”
“没办法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伤害。”
“我去找他!”
“别白费力气了,他在等的人是我。”
翌日清晨,江闻岸收拾好行囊,只背了一个小包袱便出了门。
马车在外边侯着。
车夫是个陌生的面孔,一开口却是熟悉的声音:“保护好自己。”
江闻岸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靳言的声音,登时有些讶异。
他咳了一声,解释道:“我这张脸……恐怕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找人画了张脸皮,是贴上去的。”
他说着自耳廓后边摸索了一下,轻轻扯动假面。
江闻岸睁大眼睛,觉得颇为神奇。
靳言靠近了几分,低声道:“此去务必要好好保护自己,等我找到办法就给你传信,一定带你一起回去。”
江闻岸微微一笑。
到现在他已经没有多少执念了。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靳言能够回家。
按靳言先前所说,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江闻岸。
若是他一个人便罢了,可他不能这么自私,让靳言也一辈子留在这儿。
“时辰差不多了,江公子,上车吧。”玉遥在车旁侯着。
见江闻岸一身白色衣裳走来,他又有些纠结,“江公子,要不要换一身精致好看的衣裳?这一身很是衬公子的容貌,就是太素了点儿。”
江闻岸却是摇摇头。
他此行是去恕罪的,不是去参加选秀的。
*
马车停于午阙门前,玉遥上前与侍卫交谈。
江闻岸随之下车来,只见三两名侍卫朝这儿看了一眼,立马进门去。
不一会儿,另有一名内军统领匆匆而至,脸上堆着笑容:“江先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江闻岸认得这个人,管理宫廷内部巡逻护卫军的统领赵成冈。
“有劳赵统领通传一声,我有事求见圣上。”
“这……”赵成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未得皇上传令,臣不好私自放人,这几日陛下都很忙,恐怕一时半会儿不得闲。”
“不过,既然是江先生,那我自然是要尽力一试的。江先生且在这儿等着吧,我进去,寻到机会便禀告陈公公。”
“有劳赵统领。”
秋日的日头不算毒,可正午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还是火辣辣地,烤炙着江闻岸的脸越来越红,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滴水未入,此刻已站得有点头晕。
他踉跄了一下,当即被人扶住。
靳言扶着他到车边靠一下。
假面很贴合皮肤,连细微的神态亦能呈现,靳言现在有点生气。
他拿出水壶来让江闻岸喝下一口水,用纱巾替他擦拭薄汗。
“谢谢。”
江闻岸不习惯让人帮自己,只接过他手上的丝巾,自己擦了两下。
余光瞧见终于有人从里边出来了,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是个小太监。
他惊喜地站了起来,朝着那小公公走去,“公公,可是皇上得空要召见微臣了?”
那小公公摇了摇头,“此地乃是朝中重臣和皇亲国戚进宫走的正门,江先生一与圣上非亲非故,二于江山社稷无功,想来该走谭华门。”
谭华门,皇宫的后门,平日里太监出门采办或者新宫女太监进门就是走的这个门。
马车行至谭华门。
正午的太阳已经稍稍西移,不那么闷热,只是江闻岸近日吃不好睡不好,身子极度疲惫,站得久了有点支撑不住。
眼见着太阳都要落山了,靳言上前一步询问谭华门的侍卫,却遭到了冷眼。
许是这儿的侍卫都知道走谭华门的不是什么紧要的人,因而说话都有些不耐烦:“去去去,走远点,让你们等着就等着,皇宫可不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