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声音之后，就是一阵滚动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沙响，如同许久未上油的轮轴。
一个姑且还能称作人，还勉强保持着人形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缓缓的朝财前晃的方向驶来。
老人的模样很瘦削，如同一条风干已久的干尸，只有胸口裹在肋骨上的皮肤如同风箱一般喘动的时候，才能确认老人还勉强活着。
老人的头顶戴着一顶造型怪异的钢铁头盔，在头盔上，同样插着无数的导线，只是在与头盔连接端，不断的有导线如同脉搏一般将某些东西注入老人的大脑，又从中抽出一些东西，沿着导管传入机器中。
财前晃的视线从机器上转移到了那个老人的脸上，随后缓缓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就连因为剧痛而不断抽搐的腿也顾不得了。
“您是……您是公司的创始人……l公司的第一任主教！？”
由不得财前晃不惊讶，要知道，l公司最早出现的时间是一个世纪前，真正的创立虽然在那之后，但是距离现在也不短了。
能活到现在的第一任主教……这家伙是老怪物吗！？
“主教？”老人低下头，思索着，随后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了，还有l公司……”
老人抬起头，哪怕外表看起来风烛残年，一阵风就会刮倒，但是他的眼神锐利的如同刀锋一样，在微微低垂的阴影中闪烁着寒光。
“你是l公司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老人问完，反而自己一脸恍然大悟，“难道说……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了吗？暴露在……l公司的眼皮子底下？”
这一刻，财前晃感受到了危险，就如同人类在地球上上亿年来在生物进化中获得的本能一样，一股极强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果然，我就知道，”老人语气中带着懊恼，说道，“我就不应该放任那个小子离开这个研究所……等一下……”
似乎想到了什么，老人眼中的寒芒微微减弱，随后，这股寒意尽去，只留下余温，让财前晃全身冰冷。
“不……”老人摇了摇头，“还没有暴露，至少还没有太迟……如果真的暴露了，那么，出现在我面前的应该就不是一个l公司的员工，而是kg本人了……”
气氛沉默起来。
老人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而财前晃也不敢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也不敢动，最后，自己的大腿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好率先打破了沉默。
“您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老人抬起了寒光烁烁的眼睛，“我的样子，像是死人吗？”
可您的样子也和死了只差一线了……
“我好像在档案上看过您的死亡证明……”
“掩人耳目罢了。”
老人摇了摇头，他身后那个简易的轮椅，分明不是电动的，却微微向后撤去，随后转了个弯，身后的导线如同有生命一般，自动让开了轮椅的轮子，轻轻的飘在他脑后跟随着。
“当年，l公司的创始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让我感受到了kg的威胁，也感受到了他似乎可怕的权利和庞大的势力，于是我只好散尽家产，尽快让家人搬出去，然后隐姓埋名，在den城藏着，直到因为失踪太久而被警方发布了死亡证明，才松了口气，隐居到这附近。”
“那个……”财前晃跟在老人身后，“公司现在的kg，和您那个时期并不一样……”
“不一样？”老人微微侧过脸，用后脑勺看了眼身后的财前，“同一个人，为什么不一样？”
“已经过去了近一个世纪，”财前回答道，“人已经不同了。”
“不，kg就是kg，他不会被时间所束缚，也不会老去……”老人说道，“kg就是kg，我知道，因为我和他一样，都是以凡人之手，窃取神权的罪人。”
“神权？”财前晃忽然间愣住了。
“这个世界是存在神的，”老人似乎看穿了财前的想法，淡淡的说道，“祂与这个世界上活着的生物，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数据量和能动用的数据的不同，也就是数据密度的大小。”
老人低下头，仿佛梦呓一般说道，“这个世界因为神的执念而运转，神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的回归，然而，kg却是一个有野心的存在，他不甘心自身屈居于神之下，于是……l公司就出现了。”
“l公司创立之初的目标，就是提高个体在这个世界中调用数据的密度，以达到能和神运转世界时调用的数据密度相互抗衡，进而改变世界……”
这个宏观前景，让财前晃感觉头皮发麻，他无法想象，早在一个多世纪以前，所谓从来没有更换过的kg，为了从神的手中抢夺这个世界的遥控器，而创立了l公司。
到现在，queen为了人类与ai的融合而向kg的权威挑战，这中间的改变太多了。
如果不是kg改变了，那么就是queen太蠢了。
kg改变了吗？财前晃不确定这种事情。
queen愚蠢嘛？财前晃更加说不好。
“这太扯了！”于是财前晃摇了摇头，否决道，“改变世界什么的……如果说真的这么简单的话，人类也不会一直被束缚在地球上……”
“你觉得，”老人的轮椅发出沙哑的声音，转过身来，用闪烁着寒光的眼睛看着财前晃，“是人类向神窃取神权简单吗？不，那只是因为神比你想象中简单而已。”
财前晃微微张大了嘴巴，错愕的视线在随着老人而缓缓上移，老人的轮椅凭空漂浮了起来，随后落在了那个巨大的机器上，被固定住。
戏法？魔术？
这一刻，财前晃再度感觉背后发毛。
他感觉自己维持了二十多年的三观有破碎的征兆。
“你以为，神创造了大地、天空、太阳和月亮？不，神不是那么复杂的真理集合体，”老人说道，“神只是将我们的神经，以世界作为载体联系起来，为我们创造了一个世界而已。”
“这……这有什么区别吗？”创造大地天空太阳月亮和创造一个世界，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
“对，的确没什么不同，”老人锐利的目光似笑非笑，带着戏谑，“只是，我们活着的这个世界，是假的而已。”
“假的？”财前晃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倒在地上的水杯，失踪的上百人，漆原的留言以及渡舟刻一的最后疯狂……
“为了验证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想到了那些从公司里偷来的档案，于是在这里制作了这个机器，”老人说道，“我将这些人管在这里，制造了一个虚假的世界，如同梦境一般，从外界输入他们的大脑，刺激他们的神经，调集他们的想法，将他们的大脑简单统合到一起，然后通过我脚下的这个机器控制，这样，我就能同时调集他们所有人的记忆和思考能力，用这种简单的方法，提高了我自身对于思想这一个词汇的密度……”
财前晃看向四周这些被泡在营养罐中的人，心中忽然间涌起一阵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些都是你做的！？你在控制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