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吗?
面前的人在说出这句话时,气息如微风一般拂过脸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肌肤被激起一层层战栗,却全然与恐惧无关。
姬阏没办法接她的话,仿佛不过顷刻之间,他已将原本想要质问她的心思,皆数抛了个干净,根本无从找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语调极寒,仿佛被雪水浸润过一般,无声无息便能刺入骨髓,“公主原本就是如此随——”
话语戛然而止,他的唇被堵住。
一双热得过于异常,同时柔软得不像话的手,不知何时覆在了他的唇上,柔软如风一般的气息再次拂来,“要再感受一次吗?”
他想,他的忍耐力已经到达了极点。
仍然是一片黑暗,姜诱刚说完这句挑逗性般的话,就觉得手腕一疼,被姬阏捏着直接甩在了被子上。
“自重。”仅有两个字,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姜诱抿了抿唇,“好。”
其实姬阏的味道意外不错,她从母胎单身到现在,第一次尝到吻的滋味,虽然对方是个她极度讨厌的人,可至少是个活生生的大帅哥,不亏,真的不亏。
就在刚才,那么一下,还意外有点小鹿乱撞的感觉,她都担心要把她心脏撞破了。
但美好的假象显然维持不了多久,就跟偶像剧总有演到头的一天,从姬阏捏她手腕的那一刻,姜诱宣布,小鹿的戏份杀青了。
姬阏在她这里仅存的一丝心动,彻底破灭。
姬阏已经重新站到了光亮处,他的面罩没来得及带回去,所以那张漂亮的面孔就暴露在她眼前,他用这张本应是深情天使设定的脸,做出了有如魔鬼一般的举动。
他伸出他的邪恶之爪,把床前小桌子上剩的半袋蜜饯拿起,看也不看往窗外边随手一扬,接着用再正常不过的语调道:“会冲药性。”
姜诱:“……”
眼瞅着姬阏跟个没事人一样,准备哪儿来的回哪去了,姜诱反而都被气冷静了,她居然能够看着他的背影,淡然道:“我的病还不是因为你。”
姬阏身形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朝着窗户那边走去。
姜诱冷笑一声,这下又沉得住气了。
趁他身形消失在窗户前的最后一刻,她装作喃喃自语一般叹气,“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我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这么坏的人?我再也不要喜欢了,讨厌死了,讨厌讨厌讨厌……”
翻窗出去的身影没有任何迟疑,仍然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姜诱又是嗤笑一声,不都说武功高强的人耳聪目明,姬阏如果连她这句话都没听到,那看来也不怎么厉害。
一阵冷风从窗户边飘了进来,刚好就刮到了姜诱脸上,让她经不住打了个哆嗦。
姜诱转头,看到身影早已经消失,而窗户仍保持着大开的姿势,像是在欢迎寒风来做客。
姜诱:“……”姬阏这人真没救了。
怪不得她说,他怎么要从窗户边走,而不原路返回,直接跳回屋顶。
原来,他就是想故意打开窗户,给重病中的她再加把“火”,最好直接病死,一了百了。
姜诱躺下来,一把用被子蒙住头,心想姬阏最好刚才被她传染,得个重感冒死在半路上才好。
就在屋顶上方,一袭黑影将瓦片细致盖回原处,等恢复成与原来别无一二,又跃下屋檐来到大开的窗户前,看了眼屋里床上拱起的一个小山包,话语淡然又轻不可闻,“看来不需要通风了。”
说完手下用力,将窗户“啪”一声关上,接着转身离去。
而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夜中,听到动静的姜诱悄悄把头冒出被子,看到两处消失了的光源,叹了口气,“看来是想把我闷死。”
*
翌日。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通过窗户照进屋内,躺在床上的人被刺得眼睛有些痒,挣扎不过片刻,他翻身下了床。
穿衣洗漱这些动作不过发生在片刻间,将自己打理妥帖后,他推开屋门而出,殿外院落的场景瞬间落于眼前。
开得极好的桃花树下,一袭玄色身影正在挥剑,身形飘逸从容,只是从过于随意的步法中,隐约可窥见剑主人的一丝心烦意乱。
姜小白唇边绽开了一抹笑,朝着那抹玄色身影而去,不过方走几步,那人像是注意到了他,霎时间收了所有动作,冷淡吐出一字:“早。”
姜小白继续笑道:“我原以为我算早,可见了公孙子都,才知道其实不然。”
眼前人大概没什么同他闲聊的兴致,提着剑便要走,姜小白出声道:“公孙子都剑法造诣极高,一招一式恍若行云流水,步法身形可谓登峰造极,天下间恐无人能出其二。”
姬阏缓缓转头,“公子小白何意?”
这话虽听着是恭维他,可实则刺耳之极。
“乃是肺腑之言。”姜小白笑着说完这句,又蓦然话锋一转,“公孙子都可是有烦心事?”
“并无。”姬阏当即否认,“公子小白何出此言?”
“那想是看花眼了。”姜小白道,“我方才竟会觉得公孙子都的剑法中,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闷。”
“确实看花眼了。”姬阏好心劝道,“现下天色尚早,公子小白不若再回去洗把脸。”
姜小白的笑意僵在脸上,公孙子都是不懂与人打交道呢?还是他打从娘胎出生,性子便嗜好惹人不快。
姬阏转身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问道:“想来公子小白懂得人心权衡之术?”
姜小白微一沉吟,“算是。”
姬阏完全无视了他话中的模棱两可,提着剑重新走到桃花树下,问:“不瞒公子小白,我方才确实有些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