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裴南乔眉心跳了跳,强忍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恶心粘稠感。
他可从来不认为他的那位好母亲会有什么好事来寻他,他可一直记得他姨爹死的时候,哪怕是连一张草席都无得裹身,更是在他姨爹死后,露出丑恶贪婪的嘴脸将那全部嫁妆占为己有。
恁的无心无情,甚至是狼心狗肺了。
“还请二少爷快些,侯爷可一向不喜欢等人。”双手抱胸的奴婢表现得高高在上,带着不可一世的口吻。
就连同他说话的语气都好似带着施舍,一对细小的眼珠子就跟长在脑袋顶上似的,狗眼看人低。
而这镇国公府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上头的人是什么脸色,下同伺候的下人自然有模有样,就怕自己一个学得不好,学不到那半分尖酸刻薄,阳奉阴违,狗仗人势的下流嘴脸。
府里其他地方处处雅致宛如江南秀丽小镇,假山流水汉白玉桥,牡丹蔷薇花艳丽,羊肠小道掩于密林中。可唯独他住的那处院落不仅破旧,偏僻,更是年久失修荒凉一片,说来也是讽刺。
天底下他还真没有见到一个女人会如此狠心,薄情寡义的对待一个曾经为她生育子嗣的男人如此。
蓦然的,裴南乔在一次想到了那个有着色若春花,桃梨之艳,看着他时却又温柔如水的女子。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一张薄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不知那位女君是否也同这世间所有薄情寡意的女子一样。
可他心中,却又总忍不住为那人开脱,只因那人是那么的温柔,那抹温柔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
过三院,走一桥,路二湖,在徒经俩处假山屋檐,在行数十米方才豁然开朗。
此时正厅中的下人尽数被赶了出去,檐下挂着的一串青铜风铃不时随着清风左右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悦耳之音。几株新折的深红牡丹花斜插于黄梨木螺请桌上的汝窑柳叶瓶中,不时颤颤而落几片绯红花瓣。
裴南乔进屋打眼便瞧见上首的书案后坐着一位看起来五旬年纪上下,身着藤青曳罗靡子长裙
,挽着牡丹簪的发鬓上斜斜横插着一支海棠鎏金彩蝶点翠簪的女人。顿时满心憎恶之态不掩与表,指甲深掐进掌心软/肉,才稍微控制住了自己想要shā • rén的冲动。
“母亲,不知你寻儿子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他的态度一如以往不卑不亢,甚至应当说是冷漠才对。
毕竟全天下都在难以找到一对像他们那样不像母子,更像是仇人的关系。
他的好母亲不想见到他这个镇国公府的耻辱,难不成当他就想要见到这群道貌岸然,佛口蛇心之人吗!
每日里,他就算是同他们呼吸在同一个院子里的空气,都令人作呕到了极点。
居与正位的镇国公闻言却是黑了脸,见进来之人如鹧鸪呆立一旁就算了,甚至还阴阳怪气的嘲讽她。瞧那半垂的眼帘下指不定是如何讽刺嘲笑自己,就跟那个早死的男人一模一样。
遂拍桌厉声呵斥道:“逆子,还不跪下”。
“你可知你做错了什么不曾,如今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老夫怎的就生你了这么一个败坏门楣,不守男德的孽子,早知如此就应该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活生生掐死才好,省得丢人现眼。”镇国公因长久浸透于酒色中的身子早已腐烂到了根子里,眼下一片纵/欲/过度的乌青之色,体虚身胖。
就连呵斥声都显然中气不足,声虚尾飘。
“我没错,凭什么罚我。”裴南乔梗着脖子抬头,死鸭子嘴硬不承认他到底有什么错,再说他本就没错。
要说有错,错就是错在他倒霉的投身在腐烂腌臜到骨子里的镇国公府中。还摊上了那么一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母亲。
若是他能有得选择,哪怕是死都不会选这种人为母,说出来简直都嫌脏了他的嘴。
以前姨爹在的时候他还可以忍让母亲的无理取闹与乱泼脏水还有胡搅蛮缠,可是现在姨爹不在了,他又凭什么在委屈自己。
他裴南乔可不是他那个逆来顺受的姨爹!!!
就是这么一个反应,像极了那个该死的男人,也令女人恨到了极点。
“好你这个逆子,竟到如今都不知错在哪儿,皮厚了敢同母亲顶嘴,果然是贱人生出的小贱种,一脉相承的好货色。”闻言镇国公一副怒不可遏之态,脸上的肥肉因着愤怒而一颤一颤的上下抖动着。
一双被肥肉挤压的眼中,满是闪过阴/狠毒辣的光,看着他的目光比看一条狗还不如。
“那我是贱种,母亲大人又是什么,贱种的母亲。”本就牙尖嘴厉的裴南乔,半点儿吃不得亏的人此刻嗓音拔高,满是尖利的讽刺之意。
“可别说我身上留着的一半血脉不是母亲大人的,母亲大人下次骂人之前最好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生了一个贱种,那么你又是什么,贱种的母亲吗。”最后一句嗓音加重,就像是指甲划过玻璃的毛骨悚然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