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微博原本一片风平浪静,除了商业广告就是明星们买的各种剧播热搜,中午忽然开始变得不对劲,有些大v营销号大量转发一个微博用户的动态,正是那个之前经常分享谢嘉释高中时期照片的po主,而这次的引发网友数万转发的,是一张纸张已经变得陈旧泛黄的精神健康诊断书。
通篇都是密密麻麻的外文字体,貌似是来自某家美国的医院的开据,而落款处的字迹却让人一目了然,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谢嘉释”
正是那个如今如日中天的内娱顶流的手笔。
而评论里有人很快把纸张的这段文字翻译出来,“这是一家美国旧金山精神理疗中心的诊断书,上面的检测结果显示是:重度抑郁症已确诊,躁郁倾向发作频繁。”
评论一发出,立刻引起网上的轩然大波。
“卧槽卧槽colin居然有抑郁症?还是重度的???家人们我人傻了。”
“而且这是三年前的东西了吧?为什么po主会有,还在这时候发出来。”
“呜呜呜呜呜可是那个时候的他还在旧金山当个人练习生吧?还没有怎么出名,实在没有想到那个时候的colin居然过的这么痛苦就……”
“卧槽你们快看这个人新发的动态!colin高中时就确诊了!!(大哭)”
又是一张图片。
她随后点开,看到什么,随后她的心脏蓦然刺痛了一下。
那是一张江城医院开的确诊病例。
精神科,抑郁症。
桑晚心中蓦然一窒。
那些尘封的回忆在那一瞬间蓦然闯入了她的脑海里。
那时候的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是他的光,桑晚那年读高二,在江城二中读书,死党有米迦和友枝,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居桑慕,更有从小玩到大的鹿星乔。
她那时被所有家人疼爱,按时长大,即使没有母亲,也是顺风顺水,无所畏惧,后来她遇到了谢嘉释。
少年桀骜不驯,不与世同,两人第二次见面时他正站在教室的那层台阶上,少年穿着黑色外套,脖颈上挂着白色头戴式耳机,黑曜石耳钉张扬,身上背一把蓝色吉他,谢嘉释在做完自我介绍后,他忽然挑高了下巴,少年隔着数排的座位朝她望了过来。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随后将视线锁定,漆黑的瞳孔里带着三分不羁散漫的笑意,略微向她歪头,说了句:“哟,又见面了。”
张扬,热烈,仿佛对俗世万难都不屑一顾,是桀骜狂妄,是少年意气。
所以就算是遇到什么难题,他能很快走出来,她本以为自己也可以陪他走过那个艰难的时光。
——本来她是这么以为的。
桑晚往下看,那些营销号里转发的动态里,还有一张江城晚报。
古旧沉暗的报纸上,头条版面清楚地报道了当年一个江城当地有名的女高音歌唱家陈灵的死亡,她丈夫为此一夜白头,在当地颇有名望的谢家悲痛不已。
底下有人唏嘘地评论:“百度百科上有写,谢嘉释的母亲就叫陈灵啊……”
“是因为丧母,所以谢嘉释才得的抑郁吗……?”
“那时候他才十七岁啊……”
她看到这里,桑晚倏然握紧了手机。
陈灵是谢嘉释的生母,谢家的三太太,一个很漂亮又风趣的女人,她有着一双温柔风情的杏仁眼,眼尾长而柔美,有一副优美的歌喉和极为欢脱飒爽的性子,待人又和善,以至于桑晚第一眼见到陈灵,她蓦然想起了自己早逝多年的母亲。
因为一次“意外”,谢嘉释和她被同时请了家长,叫到办公室喝茶,以往家长们都视为洪水猛兽的事,在被陈灵知道后,她也只是轻轻温柔一笑,随后说:“既然是阿释喜欢的女孩,那我也喜欢。”此话一出,不仅一旁的教导主任听后傻眼了,就连刚刚把桑晚给训哭的桑慕也给傻了。
“您这是……”
陈灵对他歪头,笑得眉眼弯弯:“哎呀,两个孩子都很优秀,我不反对他们在一起的。”
几人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她还冲桑晚眨了眨眼,弯下身子用手指抚去她眼角的细微泪痕,温温柔柔地问她:“小晚要上阿姨家吃东西吗?我刚烤好了一些巧克力小蛋糕呢。”说着,陈灵用胳膊肘抵了一下谢嘉释,笑着故意说:“阿释还跟我说你最喜欢喝茉香奶绿,巧克力曲奇,是不是?”闹得那向来桀骜不驯的男生破天荒地红了脸,匆匆撂下一句“明天见”后,赶紧拽着对她笑得暧昧的母亲走了。
而就是因为陈灵那么好,她才不能接受这样的人为何就得了不能治愈的癌症,逐渐掉光了漆黑柔亮的长发,失去原本动听的歌喉,她不得不整日待在消毒水味道遍布的白色病房里,身上被插满冷冰冰的导管输液,不断接受各种化疗,和痛苦的术后反应,桑晚看着直流眼泪,可她总是笑着,疼完之后就若无其事,咋咋呼呼要谢嘉释给她们买冰淇淋蛋糕吃。
她每次痛苦发作,陈灵都会面不改色地把他们支走,偶尔被她撞见,她拉过桑晚的手,像个小孩子似的在求,“小晚你跟阿姨保证,不要告诉小释好不好?”
她拼命摇头,被她攥着手,眼泪噼里啪啦地掉,看着陈灵憔悴却努力带笑的面容,只得又重重点头。
从那以后,桑晚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世界,是不公平的。
她受父亲和哥哥疼爱,却自小就没有了母亲,无论再怎么被填补,心里的那一处却还是长久的空白,就算她小时候打遍了街角巷陌的那些恶劣小男生,让他们不敢再随意欺负自己,而他们嘴里一口一个的“你这个没有妈妈的野孩子”也同样能让她刺痛委屈到瞬间掉下眼泪来。
谢嘉释出身显赫,才华横溢,对音乐天赋异禀,他是顶好的少年,路遇不平时会把街边那些屡教不改抢劫的小混混揍一顿再扭送到派出所,会在狂风卷集的暴雨天里给淋湿了的小猫小狗喂食物,给它们打伞,甚至他会冒着泼天大雨冲回教室,把困在学校里的她安全送回家,可他却依旧无法挽救陈灵的死。
因为陈灵当时已经病入膏肓,可那一次她却还是撑着病体,坚持从医院到学校去看自己儿子的表演,那天是学校举办的第二次音乐祭,场面很是热闹,他们玩的很开心,结束时,陈灵还拉着桑晚的手,把她的手和谢嘉释的放在一起,给交握住。随后陈灵把相机递给米迦,拜托她给他们照一张,于是三人就留下了唯一的一张合影。
那时候陈灵和她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被她们拉着的谢嘉释则酷酷地挑着唇,最后还是跟着她们一起摆动作,三人都笑得很灿烂。
她还记得陈灵那天跟她说过的话。
“小晚,阿姨真的是头一次看见小释的眼睛会那么亮,他从前不和任何人亲近,可是到了这里,他变了好多好多,阿姨很高兴。”
“我希望他日后越变越好,能够实现梦想、站在更广阔的舞台上,所以我要努力多活几年,小晚要和阿姨在将来一起去见证,好不好?”
但谁也没想到,陈灵会在回医院的路上时突然病发,那么猝不及防,送医抢救无效后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