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没想到方知有说的会陪她度过难关是会真的留下来,少年人在外面奔波了一个上午,然后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踩着雨水去看房子。
步行距地铁站半小时的距离,于归戴着口罩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直到被人拉进了城中村里逼仄的筒子楼前。
踩着贴满花花绿绿小广告的楼梯上楼,一楼是一家卖水果的小店,二楼是个关着门的按摩室,还挂着回收旧电器的招牌,三楼以上门挨门都是住户,有人在公共水池里洗衣服,半大的孩子穿着开裆裤跑来跑去,四楼就是她们的家了。
方知有推开门,尘埃落了她们满身,于归咳嗽起来,拂着扑面而来的灰尘。
十来平米的房间,硬木板床,有个破旧的红色沙发,洗手间和厨房仅一门之隔,水池里堆满了污垢。
“房子虽然小了点破了点,但好在还有个dú • lì卫生间,离地铁站骑车的话也不算远,还有个桌子,你看书写字的话也方便点……”方知有这么说着,拍了拍坑坑洼洼的桌子,桌椅嘎吱一声,掉下一条腿来。
她面色尴尬,于归却笑了起来。
“抱歉……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找到这种房子了……”
于归伸出手,给了她这几天第一个主动的拥抱。
“没关系,我很喜欢”
搬家那天,有几个同事都来了,郝仁杰帮她把最后一箱书抬上车。
她递了一罐可乐过去:“谢谢”
对方拿在手里打开,娘们唧唧地喝着:“以后……还会当医生吗?”
她曾答应过陆青时,一个月以后回来,可是知有的出现让她动摇了,她活着不光是作为于归在生活着,还是方知有的女朋友,即使没有一纸婚书,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已是彼此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天黄昏抱头痛哭时,她曾说过的话。
“小归,不要再做医生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你……一想到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再发生我就心痛到无法呼吸……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真的无法承受失去你的后果……也请你为你的父母想一想,我都这样了他们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会如何奔溃……”
她无法反驳,她想她可能永远也成不了陆青时,她的牵挂太多。
“不知道呢……应该不会了吧……”少年人这么说着,把可乐喝完,易拉罐揉成一团,蹦蹦跳跳地跑去帮忙。
“谢谢”方知有给刘青云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于归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三轮车,她跳上后座,跟众人挥手道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站在风中跟她招手。
于归大喊:“师兄,好人姐,陈姐,护士长们再见!”
她抬眸看着灰黑色的天幕逐渐低垂下来,急救中心显眼的招牌依旧矗立在那里,成为这个城市的地标建筑之一。
仁济医科大一附院急救中心,再见。
陆老师,再见。
“不去送送?”秦喧坐在她的办公桌上放下一罐咖啡。
陆青时头也没抬写着病历:“不去”
“话说小呆子其实人还挺好的,又勤快又上进,技术这种东西可以慢慢练嘛,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
她喋喋不休,陆青时猛地一下把笔戳在了桌子:“说完了没?”
用力之猛半截钢笔尖断在了桌上,秦喧闭上了嘴巴,她深感再说下去自己的脸就会是那张桌子。
“得得得,我闭嘴,我啊就是感叹一下以后没人给打饭了……啊我香喷喷的鸡腿饭,我来了!”
人渐行渐远,陆青时松了一口气,拿纸巾擦掉桌上的墨迹,把坏掉的钢笔扔进垃圾桶里。
“于归走了,工作一下子全压在我们几个身上了,这一上午可累得够呛……”几个实习生和护士坐在一起边吃饭边叽叽喳喳的。
“可不,我整理了一上午的病历头晕眼花,送去给陆主任过目,不到三分钟又给我打回来了重做”说话的医生满脸欲哭无泪。
“你们说,谁会是陆主任下一个徒弟?”几个人对视一眼。
“不不不,我就算了吧,我觉得徐主任挺好的”
“我也是我也是,我觉得张大夫对我也挺好的”
“没必要没必要,我可不想去陆主任手底下受气……”
“据说陆主任是实习生克星,来一个走一个,于归这个啊还算坚持时间长的了……”
“怎么说怎么说……”
八卦的声音四起,陆青时端着盘子走到了靠窗的位置一个人坐着细嚼慢咽,她今天来的晚,鸡腿已经卖完了,就着白米饭和几口剩菜草草吃完又回到了手术室里。
“拿好,您的快递”从小区门口的收发室里取了快递,是给薯条新买的窝,天气渐凉它也逐渐大了该换个宽敞保暖点的猫屋了。
陆青时一手抱着硕大无比的纸箱,另一手提着购物袋,还打了一把伞,身后自行车的铃铛叮铃作响。
“小心!”顾衍之一把把人拉回了自己身边,同时抱住了从她怀里滚落的纸箱。
“这买的什么啊,这么沉”她举起来扛过肩头迈着稳健的步子上楼。
“给薯条淘了一个猫屋”陆青时跟在后面掏钥匙。
“麻烦你了”
顾衍之帮她抬进了家门:“又来,搭档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陆青时笑:“我买了牛排,那留下来一起吃吧”
窗外的雨一直没停过,牛排是半成品,很容易就煎好了,陆青时思索着这点吃的可能不够她吃,又拿着手机跑到阳台上问她吃什么,再点外卖。
顾衍之腰上系着外套在干活,手里拿着扳手扭螺丝,满头大汗:“随便吃点吧,要不你放着一会我弄好了去下厨”
给薯条买的猫别墅带半人高的爬架,她把剑麻柱安装在了底板上,陆青时想去帮忙又被人拂开了:“不用了,阳台就这么大点地方,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