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那银色的江水流动,好似从她身上淌过。空气中湿漉漉的,带着轻微的腥气。
“你又知道我要出来?”丁嘉莉看远处江水而不看近处的人。
手中的打火机被抽走,火花擦亮,光映在她唇上,像一抹胭脂绯红。
他吸了口烟,说:“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丁嘉莉愣了半晌,蹙眉说:“你有什么毛病啊?”
听了这话,李寺遇却不像前几回那样冷脸。他淡然地说:“我帮你解围了。”
“……为什么要给我解围,让我自己尴尬不就好了,谁看得出来?”丁嘉莉说着语气变得激动,“至少贡献了节目效果不是吗?”
“哦。”
丁嘉莉顿时光火,“到底你生什么气啊!”
说完噤了声,任李寺遇一瞬不瞬盯住她。
“都是过去的事了……”丁嘉莉别过身去,在灭烟器上掐灭烟蒂。她呼出一口气,又说,“你应该考虑前辈的心情,不要再这样。”
李寺遇抿笑,“我考虑谁需要你指点?”
“那我需要你指点?”丁嘉莉一记眼刀斜飞过去。
她往台阶上走,话不投机半句多似的。
“……喂。”李寺遇出声,最终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树影间。
狸花猫怯怯的哀愁的叫唤一声,似乎也有许多烦恼。
李寺遇拎小猫的后颈将它提起来,抱在怀中。
“你也很无奈啊。”风吹散了叹息。
*
风吹起窗户纱帘,丁嘉莉抱着被角睡着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好像回到多年前的夜晚,一样怀揣甜蜜而酸涩的心情。
三下叩门声响起,不一会儿门开了,李寺遇在玄关的灯光下看她。
“我睡不着。”她双颊酡红,眼睛却亮晶晶的。饮多之后极度兴奋的状态。
“所以来找我?”
她穿着孔雀蓝色丝绸吊带睡裙,垂皱的兜领在胸前画一道弧线,露出如霜的起伏与沟壑。睡裙稍宽松,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裙摆将将遮过大腿,她赤着脚。
李寺遇扫了一眼便将视线放回她的脸上。他有种感觉,但疑心那是独属于男人的狂妄。
“对啊。”丁嘉莉说着挤进半敞的门,李寺遇只得往旁边让。
丁嘉莉反手掩上门,李寺遇神色一顿,快步往套房客厅的冰柜走去,“喝点儿水?”
“李寺遇导演。”
她会跳舞吗?她的步履犹如探戈,让人不知该进该退,似乎一转身就会被缠绕。
“什么?”李寺遇拉开茶水台面下的冰柜,取出一瓶冰水。
“我答应了你的愿望,你还没有答应我。”
李寺遇拧开瓶盖,转身递过去。丁嘉莉没有接。
李寺遇自己喝了一大口,将水瓶放在台面上,“《玉刃》没有拿金狮奖。”(最佳影片)
“但你拿了最佳导演银狮啊!还有金马……这么多奖项,也不算拿奖了吗?”
“所以,”李寺遇注视这个呈现出青涩的性感的女孩,缓缓说,“你的愿望是什么?”
丁嘉莉一步步靠近,呼吸间是香甜的酒气,“我喜欢你。”
李寺遇抚过台面,抚过墙布的纹理,一步步往后退,然后碰到角落的布置落地台灯。灯罩晃荡,其中的螺丝结构发出响声,灯忽的灭了。
“我们相差十岁。”李寺遇笑了。
当时她还不懂得,他是以笑来掩饰他的仓皇无措。她以为他根本没考虑过,对她没有丝毫心动的瞬间。
她蹙起眉尖,说那又怎样?她说了许多许多导演和女演员的名字,他们相差十几二十岁甚至更多,他们的婚外情不伦恋,他们在影史留下的佳话。
“是这样吗?”
极具丁嘉莉风格的告白,导致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她迷恋的是导演和缪斯的感觉,是女孩对浪漫的臆想,而不是真的喜欢他。
“我们又有什么不可以?”
丁嘉莉终于将李寺遇逼退到了落地玻璃窗上,另一侧沿墙线的灯带发出橙黄的莹莹的光,他滚动的喉结像苹果核般诱人。
丁嘉莉垫脚吻了上去。
李寺遇仰起下巴,伸手推她,触及的却是兜领上冰凉柔软的肌肤。
为什么这样冷,是他太热了吗?
是啊,像桑拿房,背后的窗玻璃都要被脊背的汗溻融化了。
丁嘉莉喘着气,牵引他的手拂去左肩吊带。如点缀在山丘般的冰霜上的石榴果肉,晶莹粉润一抹,盛放在孔雀蓝的瓷盘中。
女孩是大胆的,亦是犹疑的。她不晓得是否要让他的指腹摩挲那颗石榴,于是手僵住了。
“莉莉……”李寺遇不受控制地往那兜领深处看去。冷色的蓝冷色的凝脂般的肌肤让热得发慌的人如此渴求。
“我喜欢你啊。”丁嘉莉笨拙地表达心意。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是不被允许的。
可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一声闷响,丁嘉莉被反压在窗玻璃上。浸在房间冷气中的玻璃很快变得温热,汗珠从额上落下来,她感到视线迷蒙了,台北的夜浸在热腾腾的雨中。闪烁的霓虹灯就是她的心跳。
若即若离的吻压着节拍落下来,她穿了好几个耳洞的耳廓,发汗的后颈,还有手臂紧贴着背的间隙线。
浑浑噩噩间,她攥紧的左手被掰开。他夺走了她藏起来的四方的铝膜包装袋。
“第一次要这样吗?”他在坏笑。
并非不经事,见他如此游刃有余,她亦不肯落下风。她急促呼吸着,偏头想去看他,“所以我们还会有第二次吗?”
不知这句话哪里惹恼他,他一把抱起她,扔进柔软的被褥中。
犹如落在厚厚的云中,她看着阴影一点一点将自己笼罩。她觉得自己在缩小,又和这无边际的宇宙一起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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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嘉莉哪里说得出来话,她攥住他的衬衫下摆,却教他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