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梵站在岳周身畔,磨蹭着不肯走,看起来还有悄悄话儿想与她的岳周哥哥讲。曲苏看在眼里,有心把单独相处的机会留给这对小情人,一把搀起韩娘子转身就走,心里忍不住暗暗嘀咕:也不知岳周这家伙近来是怎么了,连她都能看出今晚河岸边这场“打戏”和韩娘子的“舍身相救”演的有多浮夸,以岳周的敏锐和细致,又怎会全无觉察?可他不仅主动提出将人送到医馆医治那本就不怎么严重的寸许伤口,现在还顺着那韩娘子的口风,将人一路带回家妥善安置。她转念一想,难道岳周把人留下,是打算将计就计,主动出击?这么一想,曲苏的心情顿时美妙了许多,连扶着韩娘子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曲苏所住厢房隔壁就是一间空房,房间没有她那间大,采光也没有她的好,尤其那张床,别说躺了,一坐上去就咯吱作响。曲苏进了那间房,四下打量一圈,心中顿感宽慰。她扶着韩娘子在床边坐下,点上灯,又给她捎来一壶水,拍拍手就准备离开。
韩娘子却在这时将人喊住:“这位姐姐,还未请教该如何称呼。”
曲苏满脑子都是旁的事,一路上又吃吃喝喝不停,这会儿也有点乏了,不耐挥了挥手:“免贵姓曲,称呼随意。”
韩娘子道:“原来是曲姐姐。”昏黄的灯光下,韩娘子一手扶着床柱,勉强站直了身,朝曲苏微一福身,“日后,还请曲姐姐多关照。”
曲苏漫不经心地带上门,待回到自己房间洗了把脸,才骤然反应过来:“日后?日什么后?”
照她的意思,收留这韩娘子一个晚上,让她就近早睡方便养伤,实属仁至义尽,合着这姑娘还打算长住?
曲苏将手上水珠儿一甩:“做你的春秋大梦!”
但她委实困得厉害,长发散开,又濯过双足,全身放松,侧在床上酣沉入眠。
*
前院一棵桃树下,青玄等在那儿。
这些日子,桃花早谢光了,树影婆娑,一旁梨花皎皎,愈发映得此人身姿飒爽,芝兰玉树一般立于庭中。岳周是看不到这般情形的,但不妨碍他徜徉在这夜色中,赏闻着周遭杂花生树的芬芳,和手里拎着开了封的酒香。
青玄也闻到了,他转过身,没说话。
岳周道:“镇北孤雁峰半山腰有座凉亭,去那饮酒如何?”他目不能视,嗅觉倒愈发灵敏,“配上曲苏给你买的炸物,这坛梨花白正合适。”
青玄没有说话。
一黑一青两道身影沿着街道疾行,仿佛难分伯仲,只是此时若有第三个功夫相当的追上两人,就会发现,岳周已使出轻功十成,疾奔如电,手中酒坛一滴未洒。他这样的轻功,可算当世罕见。然而他身畔的那道黑色身影自始至终不疾不徐,一寸不落于人后,亦一寸不超越人前,如此这般,绝非尘世中人可以做到。
直至两人坐在凉亭栏杆,夜晚山风飒飒,岳周眼上那条布带被吹得簌簌作响,他抚了抚额头,笑着道:“想来以青玄兄的功力,若要到此,瞬息便可直抵。”似刚刚那般与他并肩驰骋,已算极难得的迁就。
青玄刚来那日午后,他已探知,眼前这位绝非凡尘中人。接下来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日日接触,两人也不止一次谈天说地,青玄种种未经掩饰的特异之处,无疑为他的猜测增添更多佐证。
青玄并未多做解释,只是沉默片刻道:“你的轻功,在凡间,已是极好。”
岳周听到“凡间”两字,知道青玄这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心中顿时了然,他将手上酒坛放到两人中间,自怀里掏出两只薄盏,分了一只给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