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笑靥微红:“是啊,公子有所不知,就在上月,华容夫人已然上门提亲,我们城主也答允了。”
曲苏不由重复道:“华容夫人?”
另一个婢女答:“就是司徒公子的娘亲,华容夫人常年在道观修行,不仅道法高深,而且精通医术,司徒公子一手高妙医术,便是华容夫人亲自传授。”
饭后,两人离了凉亭,一路西行,曲苏不想再被人跟着,只跟那几位婢女道:“忙你们的去吧,别再跟了。”
她步履极快,青玄亦不是寻常人,两人几乎转眼之间,就将那几个一直紧紧跟随的婢女甩个干净。
细雨绵绵,周遭景色陌生,却颇为空旷,青玄跟在她身边,环视周遭问:“你那位雇主约在何处见面?”
说到这儿,曲苏便颇为郁闷:“说是今晚亥时三刻,府内西北角藏翠林相见。”
青玄道:“那你还偏要急着出来。”
曲苏徐徐吐出一口气:“你又不是没看出来,朱管家走了之后,那几个人什么都不干,全程跟紧我们。我都要被盯得窒息了。”
青玄悠悠道:“你这位好友的家里,不简单啊。”
如果说抵达城主府之前,他约莫有些感应,那么进入城主府之后,这种似有若无的“感知”,便转化成了实质。
哪怕千千现下并不在这里,这个城主府,也处处机关隐秘,绝非凡人所能做到。
曲苏皱着眉没吭声。她上一次见芸芸,还是两年前的这个时节。认识芸芸本就非常俗套狗血的剧情,俗套得她都不屑于对外说。无非有一次在街上,一个四处游荡作案的小贼初来白帝城,看秦芸芸一行人穿着华贵,将她婢女随身的钱袋子抢了去。他却不知,那袋子里最值钱的不是什么银钱首饰,而是秦芸芸自小长到大,一日也离不了的保命药:紫清丹。彼时曲苏坐在街边一处二层小楼喝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顺手揪了那毛贼,从他怀里取了钱袋,还在关键时刻拉了一把险些被受惊的马儿踢着的秦芸芸,两人这便相识了。
这位大家千金身子虚弱,还患有咳疾,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能出府逛个街,还被曲苏来个“美人救美”,就此赖上了曲苏,非要与她做好朋友。两人相识之后那几年,曲苏只来过白帝城两次,其余大多数时间,都是书信往来。若说对彼此的了解,曲苏此刻突然觉得,自己并不那么了解秦芸芸,自然也就更不了解秦映寒和城主府了。
***
亥时三刻,曲苏与青玄准时出现在藏翠林。
夜色寂寂,雨落潇潇,藏翠林中竹影横斜,一走入林中,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人。
对方一手撑伞,另一手提着灯笼,一袭红衣若血,仿佛生怕来人不好找见他一般,大方嚣张得很。
曲苏还未走近,已看清对方面容。
离得远时,她本以为相邀之人是个女子,走近才发现,这身姿颀长的红衣佳人,原来是个模样俊美至极的青年。
他眉毛极黑却极细,眉峰凌然,朱唇榴齿,皮肤比寻常女子还要白上三分,雨夜竹林,灯影朦胧间,乍一看去,漂亮得有一种雌雄难辨的鬼魅之感。
曲苏行走江湖多年,也算见遍各色佳人,初见此人样貌风度,仍是微微一怔。
那青年目光在曲苏身上微微打了个转,又落在曲苏一旁的青玄身上:“在下只同落羽约定了一位杀手,今日为何来了两人?”
曲苏自腰间取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特制令牌,落羽所制令牌,一牌一号,用过即毁,世间绝无第二枚重复字号,专为杀手与金主相认时所用。她将令牌递到红衣男子手中,微微一笑道:“公子难道未曾听说,近来江湖不太平得很,所以我们总舵新立了条规矩,但凡出行,必定两人。如此既能保证任务高质量完成,也能确保我们自己人周全。”
男子接过令牌仔细对比,将之捏在掌中,似是觉得有些好笑:“未曾听过杀手竟也会畏死。”
曲苏语笑嫣然,嗓音甜甜道:“既为杀手,总要命长些,才好为雇主多做些事。公子放心,不多收你佣金。”
男子的目光自青玄身上一闪而过,鸦羽般的浓黑眼睫低低垂着,恰到好处遮蔽眸中所有的情绪:“你们跟我来吧。”
曲苏拔步便走,却发现青玄站在原地,神色深幽,她拽了他一把,唇瓣微动,无声道:“跟上。”
灯笼摇摇晃晃,忽明忽昧,曲苏本是行惯夜路的,跟在这红衣男子身后,却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胆寒之感。她刚催促间扯了下青玄手臂,放在平时早已松开,这时却不自觉地揪紧手中布料。
青玄感觉到手臂传来的轻微拉扯,也未避开,只是配合着曲苏的步伐,无声跟在这身份神秘的男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