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是个高端雅致的豪华大套间,浓浓的古典中式装修风格,中间立了一道月洞门状的镂空雕花木质隔断将包厢人为地分割成了两个功能区,男女各据一间,互相看得到彼此,但是又各不打扰。
听到徐老板那句话,屋内突然安静下来。两边牌桌上的人不约而同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调转视线看向燕渠,又暗暗去瞧了眼说出那句话的女主角。
就只是女人们的目光玩味儿,男人们的眼睛里则带着阴冷的嫉妒之色。
周洁日常对秋怡好,情儿随主子,揣摩金主心思,不需要女人吩咐他,晓得啷个做。
这厢王可可就已经殷勤地将椅子拖开叫燕渠过去坐,闻听徐老板那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他踯躅片刻,又悄无声息地将椅子推了进去。想想似乎还是不对,重新拉开,他自己坐了下来不再理会燕渠,低垂的眼睛里聚满阴翳。
燕渠窘迫地杵在月洞门口。
左手边靠窗的那块区域全是以亿计量身家的大佬们,他一个地位低下的情儿,哪配跟她们一桌子打牌?
燕渠不解秋怡的意思。
今晚之前,秋怡从未喊过他“渠”。
她突然这样喊,好像魔女的恶作剧。
以燕渠的经验,她总是这样精怪---出其不意地用奇怪的称呼喊他的时候,往往接下来必定就会对他做出料想不到的动作,他真怕掉坑。
虽然,其实,大多时候,他待在坑里还蛮舒服的……但是,命运不被自己掌握的那种惶恐感挥之不去。
这感觉就好像叫你欣赏一幅画,那画好长好长,像清明上河图,卷轴一直往下不断延展,前面展开的画卷万般美妙。直到卷轴到了终点,突然惊现一颗骷颅头!
燕渠欲要往右边去,但是右手边的同类们似乎又无意中给得罪了---那边正好八个人,凑了两桌麻将,王可可已收了椅子,便已无他的容身之地。
他只得无措地去看秋怡。
可那个罪魁祸首呢?
徐秋怡徐老板,却神色如常,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吊起了屋内所有人怎样波动起伏的心思。
王可可在跟燕渠寒暄时,她正在脱外套。
夜凉如水,屋子里开了空调,暖和如初夏,众人都脱了外套,只着轻薄内搭。
秋怡将风衣挂在衣架上,回头看见燕渠站在那里眼望着自己,漆黑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点点无助小鹿的仓皇模样,这逗得她微微一笑,兴致盎然。
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尊石佛,没有七情六欲,没有贪恋嗔痴,情绪轻易不会外泄,面上的表情从来都是淡淡的如远山寒水,叫她好难以捉摸。
但也许是她的女人魅力不够吸引他呢,无法叫他为自己疯狂,不然你瞧他竟好几次欲要半夜悄悄离开。
她,不是他愿意主动缱绻流连忘返的港湾。
所以她时常好奇---他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有些羡慕嫉妒恨。
今晚竟能得见他的失态,何其有幸。
秋怡走过去,旁若无人地亲昵地挽住了燕渠的手臂。
“我懒得摸牌,你帮我打。”她愈加娇嗔地说。
燕渠:“……”
无暇多想,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这个女人太体己了。
她就是李晓东嘴里常念叨的那种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女大佬,何其有幸,叫他遇见了。
燕渠这就“顺势”就着秋怡的动作,由她挽着自己一同朝大佬们那边去了,缓了缓无所适从的尴尬。
来到周洁这一桌,秋怡将桌上几人扫了一眼,道:“谁输了?输了就下桌啊。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催我们快点来,来了却叫我们干站着吗?”
坐对面的女大佬抬头瞄了瞄燕渠,嘴角微勾,一边抓起桌上自己的私人物品起身道:“哎哟,有男人撑腰就是了不得。怕了你了,我让你吧,过来这边坐!”
一边,用夹着烟草的血红蔻丹点了点其他三人,“看仔细了再甩牌!徐大老板今晚是有男人的,待会儿你几个可莫要输得只剩了件胸罩哈。”
对方的口无禁忌叫燕渠不可控制地红了老脸。
“万一是他输得只剩了条底裤呢?”周洁朗笑侧身,拿目光把燕渠幽怨地上下端详,“艺术家,快点坐下来,叫我们试试你的技术是深是浅啊。”
燕渠:“……”
半边身体上靠着个软若无骨的秋怡,羞耻,他竟然胡思乱想了。
好在并非他一个人乱想。
另个在座的女大佬已掩嘴而笑道:“周洁,你想试他的哪种技术?讲清楚。”
燕渠明显感觉到手臂上一紧。
是秋怡。
嗯?莫非她也往那方面想了?
张玲玲突然将面前的长城一把推倒,“带了男人又怎样?”
牌桌中间那块圆板缓缓上升,桌上的麻将尽数被她扫进洞口。
哗啦啦的洗牌声中,张玲玲冷言道:“不管他们是一人出马还是两个一起上,我张玲玲纵横雀场三十载,我会怕他们?男人中看不中用的多了去了,她最好祈祷待会儿她的男人牌技可不要臭得被我轰下桌去!”
燕渠:“……”
周洁:“话别说得太满,你们可以看不起艺术家的技术,但是别忽略了他背后的女人啊。有道是---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个默默为他付钱的女人,哈哈哈……”
张玲玲:“还啰里啰嗦干什么?不管他是琴技好还是床技好,今晚统统手上过!”
三个女人一台戏。
他入门到现在,一个字未说。
“放心,”女主角终于发声,“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我家燕渠,不管他的技术如何,我都不得欺负你们。”
燕渠被秋怡按在座椅中。
那椅子是张舒适的单人真皮沙发,燕渠坐下来后,秋怡自己则坐在靠手上,上半身的重量便就堂而皇之地压在了他身上。那下巴,像第一晚两人产生交集那样,再度搁在了他的肩头。
秋怡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对在座的人道:“这样子,我们输了,筹码付双倍。若赢了,你们还照旧给。”
“嚯,好大方!”
众皆兴奋起来。
那让座的女大佬击掌道:“那我一定要买马喽!哎哎,该谁丢色子了?快点开始啊!”
秋怡伸手,抓起两颗色子往桌中央一丢,“十三点。”
燕渠不得不开始拿牌。
秋怡没闲着,她从旁边端过来一盘瓜果,一边看他摸到的牌,偶或喁喁私语要怎么排列组合,一边用小叉子叉着小颗黑提往他嘴里送,“啊---,张嘴……先吃几口垫垫底,安心随便打。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不过赢钱了你得要给我买花。”
燕渠:“……”
正想,这年纪了,原来她仍喜欢男人送花吗?
对面的张玲玲看不过眼,“徐秋怡,你有必要这样吗?我们玩儿我们的,你偏要带他来破坏规矩,我已经忍了你了,不准喂食!”
秋怡漫声道:“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你也可以这样啊。”
却没有一个女人将自己的情儿叫过来。
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温泉水一样熨帖地在胸口处流淌,暖了全身。
特别是燕渠所坐的位置恰好正对对面那个房间,他的目光已扫到那边厢的两桌情儿已经无心打牌,好几人频频朝这边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