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个月,萧烬只去过在水一芳两次,每次待一个时辰,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眼巴巴看着花凌出神,等看够了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
萧启洲对这位医仙是越来越满意了,首先花凌医术高绝,任谁见了都得竖起个大拇指。其次花凌性格安静,不骄不躁,这就对了萧启洲的胃口。
前段日子清明节,花凌去断剑山庄祭拜父母,又一个人前往他母亲当年坠崖的地方,独自坐了一晚上。
萧烬就在后面偷偷摸摸跟着,也陪着他站了一夜。
问起燕山和李二宝,他们都说花凌一如往日,看似对人冷漠,实则内心温柔。
但只有萧烬一个人知道,花凌越来越不爱笑了。
无情道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功成呢?一年,半年,或者是……明天?
萧烬从未这么提心吊胆过,也从未这么煎熬过。
白天里忧心忡忡,晚上彻夜难眠,这种状态像极了前世水鹿城惨遭灭门之时,说来可笑,就连时间线也差不多重合了。
略有不同的是,上辈子这个时候水鹿城就该遭受灭顶之灾,而今生却是风平浪静,南宫堂老老实实的没有动作。
毕竟萧烬早就让人监视苍月岭所有人了,此外,他之前去拜访苍月岭,特意给南宫堂送上紫金礼盒,里面装着东海血芝,乃蓬莱洲至宝。纵使是见过奇珍异宝无数的南宫堂也必然舍不得丢弃,肯定会珍惜着用。
而那里面被萧烬下了暗咒,一旦南宫堂有所动作,他可以瞬间夺走他的性命。
当然了,这辈子的南宫堂也没必要对水鹿城动手了,归根结底前世南宫堂是忌惮水鹿城的地位,如今苍月岭和昭华圣殿联姻,水鹿城就显得落于下风,南宫堂自然不必放在眼里,也就无需和赢秋霓暗通款曲了。
又一次噩梦惊醒后,萧烬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脸色煞白,眼底却泛着猩红,本能的想在身边寻找着什么,可当手落到枕边,只摸到一片冰凉之时,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崩塌,他耳边轰隆炸响,发疯似的冲出了雨夜聆风。
他拼命的朝前跑,死命的朝前冲,宛如一条被拔光逆鳞、遍体鳞伤的残龙,他苟延残喘的推开“在水一芳”的房门,扑向了这天地间唯一的甘露。
“萧烬?”正在打坐的花凌冷不防被人来了一记六亲不认的熊抱,不等反应过来,就感觉这只熊把他越抱越紧,那力道恨不得将他骨头渣子都揉碎了镶进对方身体里。
“凌儿,凌儿,凌儿……”萧烬疯魔了似的不断叫他的名字,嗓音透着撕心裂肺的沙哑。
花凌感到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萧烬勉强稳住心神,声音中透着让人心酸的哽咽:“我……”
我想你了。
但是萧烬不敢说。
他倒是没有自作多情的以为区区四个字就能让花凌动情,但他就是不敢,不能大意,不能放纵。若花凌真的动情而被净世青莲所伤,那萧烬就算是死一万次也难以磨灭他的后悔!
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又隔得这么远。
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不能爱他,不能碰他,连一句贴心爱护的话也不能说。
萧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肠寸断。
前世在十方神宫,看着为白林晚着魔的他,花凌是否也同样的煎熬呢?
“没事。”萧烬唇角牵起一道支离破碎的笑,他伸出手去想抚摸花凌的脸,可临到最后他终于是咬牙放弃,强颜欢笑道,“我,走错地方了。”
花凌面无表情的应了声:“嗯。”
萧烬心里刀割般的疼:“你能不能,笑一下?”
花凌冰冷的眸子扫过萧烬狼狈的脸:“什么?”
萧烬脑中乱了,忙起身道:“没什么,你,早点休息。”
萧烬失魂落魄的转身要走,花凌放下双腿落地,一边走向书柜一边说道:“我收到群仙会的请帖了。”
萧烬愣了下,确定花凌是在和他说话,他顿时感到受宠若惊。
这可是连续三个月以来,花凌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萧烬赶紧回来,搜肠刮肚寻找将话题继续下去的方式,小心翼翼的回话道:“你,要去吗?”
花凌说:“上面说,我作为医修应当出席,群仙会比武刀剑无眼,若因医修不足出现伤亡就不好了。”
萧烬道:“你不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回绝。”
花凌垂着眸子想了想,道:“罢了,就算和白子默父子俩有仇怨,我在昭华圣殿也有故友,理应去探望纯阳长老的。”
探望吗?
萧烬在心里苦笑,他已经沦落到了连纯阳长老都羡慕的地步了。
日子过得很快,进入九月,仙道各大门派都群起亢奋,因为万众瞩目的群仙会终于开始了。
花凌闭关两个月出来,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经过连续三日的相处,纵使是反应迟钝自带迷弟眼镜的燕山也觉得偶像不对劲了。
“花先生这三天是不是就没笑过?”燕山逮住李二宝逼问。
李二宝表示很无辜:“好像是吧,不仅没笑过,也压根儿没说过几句话。”
燕山:“就四句话八个字,“多谢”、“无妨”、“有劳”、“告辞”,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李二宝都惊了,真不愧是头号崇拜者,连人家说了几句话都记得。
时隔半年再来昭华圣殿,花凌本以为自己会生出故地重游的惆帐感,事实上并没有,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再看那些熟悉的人,听着他们有真有假的流言蜚语,花凌反倒觉得挺无聊的。
路过听雪峰,花凌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去。
毕竟是生活了百年的地方,可他却对那里并无多少感情,花凌不禁诧异,原来他是一个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吗?
一年前还是他作为染尘长老,接待水鹿城一行人。一年后,他作为水鹿城的一员,被纯阳长老接待走上听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