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溧阳猛地大步上前,抬手就狠狠抽了白雨霏一个巴掌!
“白雨霏!你以为疯了就没事了吗?!”落水之后,赵溧阳发现自己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她不能见池塘,甚至连稍大一些的水坑都不行。公主府的池子已经被填了。除此之外,她时不时会惊悸痉挛,口鼻中时不时会出现呛水的感觉,时常会胸闷气短,觉得窒息。
而这一切,都是白雨霏带给她的,赵溧阳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贪婪呼吸着,扬手打算再打白雨霏一个巴掌。
“啪!”
清脆的击打声在房间里响起。
赵溧阳下意识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白雨霏。
白雨霏黑发披散着,面色苍白,尼姑庵里伙食不好,短短几日,本就大的眼睛更是大得吓人。此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赵溧阳,忽然咧开一个笑容。
一股凉气从脚底升到天灵感,赵溧阳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恰在此刻,白雨霏突然开了口,“公主殿下,您以为将您害到这个地步的,当真是我吗?”
“真正的元凶,难道不是白繁露吗?”
白雨霏和赵溧阳打了那么多年交道,知晓她这人,脾气暴烈、耳根又软,俗称没脑子。而且一遇到事,就冷静不下来,头脑空白。
“殿下本来是金枝玉叶,是大家闺秀。若非遇上白繁露,会在洛京城里丢尽脸面,被禁足?”
“再拿前几日的事来说,若不是白繁露,殿下会掉进水里?”她停顿了一下,“若不是为了白繁露,大都督会将先前在白府的事说出来?导致殿下本就不好的名声如今更差?”
“殿下,您仔细想想,让您一步步沦落至今的,当真是我吗?”
赵溧阳往后退的脚步早就停住了。她睁大眼睛看着白雨霏,越想越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每次只要一碰上白繁露,她准没好事!
赵溧阳咬牙切齿,气急,“白繁露肯定是克我!”
白雨霏叹了口气,“想到殿下的遭遇,我也是心有戚戚。殿下可知晓我为何讨厌我这个嫡姐?”
“莫非她同样克你?”
白雨霏苦笑了一下,将自己从小到大被白繁露欺辱的经历统统说出来。赵溧阳听后,果然对白雨霏多了几分同情,同时心中也对她多了几分轻视。会被白繁露欺负成这样,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可惜白繁露命好。先前有高阳王护着她,如今又有大都督护着她。殿下就算想报仇都没办法。”见到赵溧阳脸上露出愤愤之色,白雨霏心中一笑,话锋一转,“不过,其实我有一个关于白繁露的秘密。”
赵溧阳立刻凑过去,听清白雨霏所说之后,脸上震惊不已,“当真?!”
白雨霏点点头,“千真万确!殿下若是不信,可将纸笔颜料拿来,我可以当场画一幅画。殿下再将我的画与白繁露的画做对比。”
赵溧阳下山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去给白雨霏送笔墨纸砚,第二件事则是让人找幅白繁露的画来。第二天一大早,用过早膳,她便带着那幅画卷再次赶往尼姑庵,将白雨霏熬了一夜画出来的画与她带来的画一比,笔法一模一样!
“好!好!”赵溧阳狂喜,抄起桌上的画,大步往外走去,“我这就是去揭穿白繁露!”
“等一下!”白雨霏赶紧将赵溧阳拦下来。
“你难不成又后悔了?”赵溧阳盯着白雨霏,目露厉色。
白雨霏赶紧摇头,她温声道:“殿下,您直接这样去,很容易让白繁露找到机会把事情压下来。我有一个法子,您不如听一听。”
赵溧阳狐疑地听着白雨霏说话,听着听着,她眼睛越来越亮!
“好!你放心,事成之后,本宫不会亏待你的!”赵溧阳大方许诺。白雨霏却摇了摇头,“我只想请殿下帮一个忙。”
“姐姐曾经抢走了我的一个白玉葫芦的小挂件,那是我最心爱的东西。我只想请殿下帮我讨回来。”
小事一桩,赵溧阳答应之后,立马出门打算下山去,按照白雨霏的计划行事。
望着赵溧阳离去的背影,白雨霏微微一笑。那可不是什么小事。上辈子,她偶然听殷洵提起过,他当初将白繁露视作心中明月,正是因为他年幼与家人出行时,路遇劫匪,他与家人失散,差点葬身山野时,被同样与家人出行路过的白繁露救了一命。他当时将挂在脖子上的白玉小葫芦送给了白繁露作为信物。
……
溧阳大长公主将于下月十九在洛京举办一次画会,诚邀天下画师前来参加,共同交流切磋画技。这样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洛京城,随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朝周边蔓延开去。
听闻溧阳大长公主还邀请了南陆北蒋两位画坛圣手,天下画师纷纷激动起来。一时间,洛京城里多了不少来自外地的画师,洛京的笔墨纸砚都开始涨价了。
作为洛京有名的才女,白繁露早早就接到了画会的邀请帖。突如其来的画会一下子解了白繁露的燃眉之急。
她总算有理由把白雨霏找回来了!
白雨霏毕竟是白家人,白繁露只能派人去和白裕说。白裕如今正巴不得能讨好白繁露,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当天下午就把人接回来送到了谢氏买的宅子里。
饶是白繁露知晓白雨霏被送去尼姑庵,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见到真人后,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白雨霏瘦得下巴尖尖的,一双眼睛大得惊人,两颊微微凹陷,身上的衣衫空空荡荡。
白繁露还没说话,白雨霏就先满脸惊慌,身子不停颤抖,冲着白繁露声音细弱,“姐姐,我错了。姐姐,别把我再送去庵里了。”
白繁露斜睨了她一眼,眉眼张扬跋扈,“只要你好好帮我画画,我就不让爹爹把你送走。若是再像之前那样——”她冷哼一声,“我就让你连尼姑庵都去不成!”
白雨霏诚惶诚恐,连连点头,“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画。”
白繁露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一边朝外走去,一边在心里咂舌。白雨霏的演技,好像比她还好。浑然天成,看不出半点表演的痕迹。
【说不定她是真的被吓破胆了呢?】
白繁露撇嘴,【才不会呢。】不过白雨霏越搞事越好,反正和她的目的殊途同归。不过,这次揭穿代笔的剧情应该不会出意外了吧。
毕竟,她可是当真不会画工笔。
这次的剧情和殷洵没有半毛钱关系!殷洵是不可能再坑她的!
白雨霏一直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目送白繁露离去,一直到白繁露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她才转身进屋。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才卸下脸上伪装出来的害怕,神情彻底冷静下来。
门外水墨敲了敲门,想进来伺候。
“不用了,我想自己静静。”白雨霏柔弱的声音与冷硬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她从书架上搬出自己以往画的那些画,正在仔细挑选。外边突然响起水墨的声音。
“姑娘,秋姨娘来了。”
秋姨娘穿着一件略显老气的绛色衣裙,脸上未施粉末,像是一件在库房里放置多年的陈旧摆件。
从宫宴那日之后,她便一直未曾见过女儿。一听说女儿被丈夫接回来了,她立刻向白裕请求,来了谢夫人这儿。一见到女儿她那双无神的眼眸瞬间亮起来,快步走到白雨霏面前。
“啪!”
白雨霏被一巴掌扇得偏过头去,脸颊上立马显出五指形状的红痕。她神色漠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秋姨娘气到嘴唇发颤,重复了两遍,才将整句话说完,“你怎么敢对大小姐做出这种事?”
“你现在马上和我去向夫人磕头认错!”
见白雨霏站着没动,秋姨娘脸上怒气更盛,她狠狠拽着白雨霏胳膊,“做人要有良心!夫人对我们那么好!你不能忘本!”
白雨霏被拽着踉踉跄跄往外走,耳旁又响起了听出茧的声音,“你不要想着和大小姐较劲。你是仆人的孩子,和大小姐不一样。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我伺候夫人,你也是要伺候大小姐的。”
“夫人救了我的命。我们不能忘本。你要记着,你就是大小姐的丫鬟。”
白雨霏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那双麻木的眼珠子终于重新开始转动。她反手拉住秋姨娘,在秋姨娘失望恼怒的注视中,诚恳忏悔道:“姨娘,我已经知道错了。”
见秋姨娘神情缓和,她又再次开口,“我晓得姨娘想让我去道歉。我不去,是觉得光磕头道歉太简单了。”她凝视着秋姨娘,语气里全是在为白繁露考虑,“大小姐最近要去参加大长公主办的画会,我打算这段时间好好练练画,到时候替大小姐拿个好名次。”
秋姨娘果然满意,她松开手,看着白雨霏桌子上找出来的那些画,亲自将她领到桌前,替她摆好纸笔,连声道好,“你好好练。好好练。一定要帮大小姐做好这件事。姨娘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