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飞虎还是第一次看到简介如此奇特的道具,不由得愣了下,很快他就明白这绳子能用来做什么,眼里划过一抹喜色。
“这绳子食人鱼可咬不断,放心吧。”
见侯飞虎将绳子栓到了船尾,赵宏图眸中闪过一抹狐疑,他板着脸上前,手指一扣,尖锐指甲弹出,碰在了黑金绳索上。
“铿!”
如兵器相击的声音响起,利爪与绳索间几乎碰撞出了火花。但它却没有半个缺口,真坚韧无比。
“等你跟飞虎两人划船过去,就用绳索把船收回来。”
“这能收的回来?”
“都是成年男人,谁还没有一把子力气。”
王澎湃大大咧咧拍了拍腿,笑眯眯招呼道:“老郁,来,牛皮还你。”
“哎,哎好。”
郁和安应声过去,手却被身边人拉住。
“哥。”
“慧慧,我待在这边。”
郁和安低声道:“你得过去才行,好吗。”
郁和慧摇了摇头:“哥,你过去,我留在这。”
但一向没什么自己主见的郁和安这次却摇头,坚定攥了攥郁和慧的手,再松开:“不,你先过去。”
“你先过去吧,哥哥会去找你的,啊。”
“哥哥会找到你的。”
郁和慧张了张口,到喉边的话却在看到郁和安眼中希冀的光后哽住。他的大哥看起来老了许多,笑的少了,脸上愁苦多了,但还是和之前一样。
一样什么好事都会最先想到他身上,想让他去更安全的地方。
这让郁和慧无法继续说,最后只低头抱紧怀中鬼婴:“好。”
“行了行了,都快上船吧,磨磨唧唧时间都快过了。”
王澎湃吆喝道,先推侯飞虎上了船。郁和慧随后沉默登船。此刻的殷红小船比最开始单薄了些,船头船身全都是利齿刨出的木屑痕迹,船里被水浸湿,木头显得越发红,像是刷过血似的。
摇晃的小船上就连侯飞虎也得想办法才能坐稳,见郁和慧上船,侯飞虎本能伸手想去拉他。但郁和慧的身体却格外轻盈,就像一条灵活的狐狸般上了船,不惧任何摇晃。看到这一幕,侯飞虎挑眉收回手。郁和慧也看到他的动作,目光一扫,他没有多说,只是在侯飞虎的肩膀上拍了下。
侯飞虎看不到怨念凝成的狐狸被收回,只感到肩膀一阵轻松。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左手攥着右臂一拉一怼,就熟练把脱臼的手臂接好了。
略微活动了下,没感到异样,侯飞虎拿起竹竿撑船。黑水漾起波纹,小船驶离岸边。从上船到现在,除了在侯飞虎肩膀拍了一下外,郁和慧没有其他动作,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岸边的哥哥身上,久久不动。
郁和安也在看他,焦虑又担忧,但和郁和慧对上目光时,仍给了他个‘放心’的憨厚笑容。那张老牛皮临行前被塞到了郁和慧的手里。无论他变成什么,是什么样子,他们永远是血脉相连的兄弟,郁和安永远关心他,担心他的安全。
“哥哥接着!”
忽然间,郁和慧扯下自己一直挂在胸前的相机,将它扔向郁和安。看郁和安手忙脚乱接住相机,郁和慧短暂笑了笑,随后又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就像一尊美好却无生机的石塑。
“你——”
侯飞虎看到这一幕,犹疑开口,郁和慧却背过身去,不声不响张开牛皮,裹住自己。他缩在宽大厚实的牛皮里,静静闭上双眼,宛如沉睡。侯飞虎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或者说,郁和慧一直都没有呼吸。
心里叹了口气,侯飞虎不再言语,专心撑船。背篓里的鬼婴十分乖巧,不哭不闹,好奇打量水面。不知是不是还未到河中心的缘故,那许晨形容中非常危险的鱼群并未出现,小船也没有半点摇晃。天昏沉沉的,没有下雨,却起了浓雾,波涛汹涌的河面被雾气笼罩,看不清前方。
对岸,郁和安痴痴看着船离去的方向,一直到小船的影子被雾气吞没才终于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怔愣看向郁和慧扔给他的相机。
“这个拍立得,是慧慧上大学时,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郁和安自言自语,他话声响起,吸引了王澎湃赵宏图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在队友们的注视下,郁和安狠狠抹了把脸,嘴角咧开,神情却愁苦的很,不知是笑还是哭。
“慧慧他稀罕拍照,但他不能拍照。被大仙选中的人,是不能拍照的。”
“还有这个说法啊。”
赵宏图嘀咕,实在是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手里拿着黑金绳,向放风筝一样放船的王澎湃挑了挑眉,意有所指:“所以你发现了?”
“嗯。”
郁和安捂住脸,沉闷声音从指缝里泄露出来。中年汉子蹲了下来,像头被暴雨淋湿的大熊,整个人跟垮掉一样
“发现什么了?”
赵宏图反应慢了一拍,许晨看了看蜷缩起来的郁和安,又看看被他紧握在手的相机,明白过来:
“郁和慧不能被拍照。”
许晨低声提醒:“小龙义庄的时候——”
“合影!”
赵宏图恍然大悟,小龙义庄为了把丙九请过去驱逐怨念,苗芳菲用了拍合影留念的借口,当时拍照的正是郁和慧!他还记得这小矮子设好的拍摄时间后,跑到他哥身边,和旅社里的人一起拍了合影。
郁和安就是那时意识到不对的,明明郁和慧不能被拍照,他却主动这样做。
这说明,郁和慧肯定不对劲。
“你都知道怎么不说!”
赵宏图愤怒扑到郁和安身边,想到自己之前还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顿时恼羞成怒,原来自始至终郁和安都知道一切,从来没有被蒙在鼓里过!
想到这,再想到刚才侯飞虎肩膀脱臼,赵宏图怒不可遏:“你是不是想害死大家,啊?是不是!”
郁和安在他的推搡下一动不动,捂着脸的粗糙大手下似乎传来哽咽的闷哼声。赵宏图气的围着他转圈,‘你你你’了半天,怒极了却说不出话来。
“郁和安,这是给团队带来非常大危险的事情。”
许晨声音也冷了下来:“假使我们没发现郁和慧的异状,一直对他没有防备,万一出事完全没人能反应过来。”
“如果你也不知道,那就罢了。但你明明发现问题,却不说,郁和安,你这样做,是至整个团队于危险中!”
“我没有。”
郁和安沙哑着声音给自己辩解:“我发现第一时间,就想告诉大家。但是,但是我说不出口。”
“哈。”
赵宏图阴阳怪气:“是啊,毕竟郁和慧是你弟,你当然说不出口了。”
“不,不是,是,是那种——”
郁和安嘴笨舌拙,‘是’了半天都说不出来,急的不行。
“是不是你想说,却说不出来,话到嘴边又忘了要说什么?”
“对,对对,是这样!”
郁和安眼睛一亮,急急道:“就是丙导说的这样,不只是说,就连写也不行,我,我一开始就没想要瞒着的,但就是说不出来。”
当然说不出来了。
卫洵回头看了眼切壁村上空飘着的萍萍,发现困住她的怨念锁链颜色越发深了,由红转黑,透出股极端不详的气息。
萍萍得‘保密’嘛。
仔细想想,如果郁和慧真是别的旅程线上的怪物,萍萍把他请来,恐怕是瞒着旅社的。这要让旅客们发现可了不得。就连卫洵发现也是机缘巧合——其实他如果经验丰富,一眼就能看出郁和慧的不寻常,说不准还可以向旅社举报这不正当的交易行为,再得份奖励呢。
可惜了——不,也不是很可惜,想想旅社一贯的吝啬劲,简直跟打发叫花子似的,说不定就只给他一百两百的积分。
卫洵脸耷拉了下来,心里啧了声。现在想想,他意识到旅社里多了一个人,到苗芳菲他们也意识到旅社里多了人,都是在第一景点结束后,来到第二景点的时候。
一件秘密的事,为何不需要保密了?
那就是秘密本身已经无意义了。
如果说卫洵之前只是推测,他现在基本已经能确定有一醉美湘西的旅程和他们同时进行,而且郁和慧很有可能在第一景点担任boss。
并且已经被对方旅队杀死了。
现在的郁和慧可能只是一缕凭借萍萍力量的残魂,不管怎么样,都该是快不行了。郁和安还想着郁和慧能到那边去,兄弟可以相遇。
这不过是天真的妄想。说不定郁和慧根本无法站到那边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