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很难上,三重天的小凡仙想要上九重天都要经受重压,除非有九重天的仙神护着。
而凡人没经过天雷大劫,没有飞升就想要上九重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天道紫雷劫九九八十一道毫不留情就会落下,若是普通凡人,早就被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但是窦炤被贺荆抱在怀里,一点伤都没有受到。
她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紫云雷电毫不留情地劈在了贺荆的背上,几乎是打得神魂都会焦灼掉的无上力度。
贺荆的脸色苍白无比,前几日本来就是他每月最难熬的日子,心伤撕裂,好不容易到今天恢复了一些,可神魂与仙力都未曾恢复完全,天雷落在他身上每一道都几乎将他劈裂。
他身上的青衫被他脱下了,一同抱在怀里,那件简单的内衬里衣上此刻血迹斑驳。
空气里甚至还有焦灼火烤过的味道,十分刺鼻难闻。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又紫雷劫,还是九九八十一道?”
“过去看看去!”
“天哪,你们看到了吗,那不是贺荆仙君吗?”
“真的是贺荆仙君??他怀里抱着的人是谁?”
“不知道,我从来没看到过贺荆仙君抱过谁,除了……除了十万年前那个窦炤。”
九重天上的仙神嫌少看到紫雷劫难,还是九九八十一道,当下都好奇的不行。
随着天雷过来看热闹的仙神不少,而九重天之上,无人不识贺荆仙君,几乎是一瞬间,大家都认了出来。
窦炤虽然没有被雷劈到一道,但是,九重天上的压力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所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能用眼睛瞪着贺荆,眼底里是燃烧着的怒火。
八十一道雷劫终于过去,贺荆抬起头来,喘了口气,对上的却是窦炤冷冷的又烧着火的一双眼睛,他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惨淡一笑,什么话都没说,站起来,抱紧了她往慕炤的方向走。
贺荆每走一步,九重天的云层之上便会留下一道道血迹,触目惊心。
旁人见了这场景,根本不敢上前去细看贺荆仙君怀里抱着的凡人究竟是谁。
“炤炤,你都记得从前的事吧,那最好了,你会喜欢慕炤的。”贺荆的身体本来就有伤,如今又遭雷劫,开口说话时都觉得口中泛着腥甜的味道,他哑着声音轻轻说道。
窦炤没说话,她动不了,她心里只想着自己被贺荆仙君带走,留在龙形村的师兄怎么办?
师兄一定又气又急,可这九重天上,师兄来不了的。
贺荆一边走,双手还忍不住收紧了一些,一边又说道:“慕炤是我特地为你建的洞府,里面有你喜欢的花花草草,还有一棵很大的枣树,这枣树养了几万年,都有了灵识了,生的枣子又大又甜,我替你尝过,很好吃。”
其他人都在往贺荆的方向看过去,也有人试图想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可没人听得到,只隐约感觉贺荆仙君一直在说话。
“慕炤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水潭,上面是飞流直下的瀑布,瀑布凿成的水潭,水潭里的水清澈碧透,在里面泡着很舒服,清清凉凉的,带有灵气,还能疗伤。”
“我在慕炤里面还建了一座竹屋,竹屋一共就两层,虽然不高,也不显得多么繁华,只是简简单单的,但我想你肯定会喜欢。”
“如果……你看了有不喜欢的,那你告诉我,我再在里面添置。”
贺荆一直在自言自语,说了这么多,窦炤并没有回应他,她也不能回应他。
“一会儿等回到慕炤后,慕炤里的结界下,炤炤你就可以说话了,别担心。”轻轻的,贺荆又说道。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压抑着喉口的腥甜,咳了好几下,捂着嘴的时候,手上都有血迹,斑驳地印在上面。
窦炤索性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看得多了,她觉得心里烦。
从九重天的南天门处一直到慕炤,明明距离不长,若是平日,一眨眼也就到了,但今天,贺荆走了很久,他抱着窦炤,走了很久。
甚至他喜欢能够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事很快传遍九重天。
因为天华帝君下界了,桐木便能得了空闲留在九重天,不必下界陪着云朵儿,她本琢磨着贺荆仙君为何不会真的伤她,结果就听说了贺荆仙君抱着一个凡人上九重天一事。
她赶忙飞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了贺荆仙君穿着里衬,没有穿那件穿了很久很久的青衫,就这么浑身都是血污地抱着窦炤往慕炤去。
周围有人看到桐木来了,那些仙娥便压着声音问她。
“桐木,自从浅雪神女陨落后,你与贺荆仙君是最熟的了,你可知他今日带上来的凡人是谁?”
“是啊,桐木,贺荆仙君可是受了九九八十一道紫云天雷,那雷就是砸在贺荆仙君身上恐怕也有的受。”
“莫非那就是仙君这一次落下婚契的对象?”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猜测,说到最后也不顾桐木回答不回答了,都是在瞎猜。
桐木没有说话,手指甲都抠进了掌心里,简直是不敢置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凡人得道成仙,必须经历重重困难,修仙一途并不容易,所以,三重天,九重天之间界限分明,结果现在有一个凡人,没有得道,也没有历劫飞升,就这么越过了三重天,直接到了九重天?!
就因为她有贺荆仙君的婚契吗?!
贺荆仙君如此如何对得起旁的辛苦修仙的仙人!
这就是贺荆仙君的双重标准吗!?
桐木气的不轻,可还要在旁人询问的情况下保持微笑:“仙君的事情,哪能是我可以置喙的,我虽然曾是浅雪神女的仙侍,被神女托付给仙君,可终究……没有一个名分,仙君想做什么,便是做什么。”
其他仙娥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掩着嘴笑着附和,“你也别太难过了,那不过是一个凡人,凡人寿数不过几十年,过眼云烟,一眨眼就灰飞烟灭了,还是你能陪伴仙君更长久一些。”
“是啊,那窦炤……既然被仙君抱着带上来,总不能真的是那苍龙族,否则仙君早把她杀了,既不是苍龙,肯定就是脆弱的凡人。”
“是啊是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附和着,各自的眼底却是有些嘲弄之意,显然,是对于桐木的嘲弄。
桐木自然也知晓她们话里真正的意思,并不和她们多说话,只浅浅一笑,“仙君带人上来,必定很多东西都短缺,我身为他的贴身仙侍,便先去给他准备一些东西。”
她说着,便是与大家道了别。
那些仙娥们在她走后又是一阵嘲弄,但到底不敢说太大声,以免传到贺荆仙君耳朵里。
*
慕炤真的很美。
贺荆带着窦炤进了慕炤洞府里后,因为慕炤早前就设下的结界,那些压迫着的压力便是一下子消失了,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也就没了。
窦炤睁开眼,就看到了里面种满了各色鲜花,果树。
各色的花此时开得艳丽,各种果树上也都结满了果子,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棵被养护的最好的枣树。
枣树上的枣子一个个结得滚圆爆满,青白色的皮上带着点褐红,光是看着就知道非常甜。
还有里面果真是如贺荆仙君所说,有一处水潭,瀑布哗啦啦地往下流,那水清澈又充满灵气。
“炤炤,你喜欢这里吗?”贺荆的声音有些颤抖,也很轻很轻,“这里是不是如你想的家一样?”
窦炤收回了视线,目光很冷淡:“仙君在说什么鬼话?什么我的家?我的家又怎么会和仙君又关系?更何况……”
她的声音明明还是软软的,但是开口的语气却是那么冷淡,与和卫漱说话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何况什么?”但是贺荆低着头,声音温和,且很有耐心。
窦炤笑了笑:“仙君难道不知道吗,我最喜欢百合花了,可是你看,你这里,连一朵百合花都没有,再好看的其他花在我眼里也就索然无味了。”
贺荆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仙君,你记得从前事,我也记得从前事,那我们都知道,我曾经有个最好的朋友,是百合花仙,我不知他如今如何了,我只知,那一日在灵山秘境里面,仙君亲手杀死了百河,或许在仙君眼里,那只是一个分身,可在我眼里,那就是百河。”
窦炤的声音还是含着笑的,可是听在贺荆耳朵里却只剩下一阵阵冷意。
“你看,我的百合都不能在这里盛开,这里怎么会是我的家呢?”窦炤想想,都觉得现在这一幕幕有些可笑,“我的家里,一定会开满百合啊,贺荆仙君。”
贺荆一直僵着的身体这会儿冷寒无比,他没作声,也没有解释灵山秘境里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是说道:“以后会种活百合的。”
“不可能的,百合不会愿意在这里开花。”窦炤语气已经竭力克制着怒火,她知道自己对于贺荆仙君来说,力量太小了。
这个百合,究竟指的是百合,还是百河,两人心里都清楚。
“仙君可以松开我了吗?”窦炤挣扎了两下,还是挣扎不开,她的腰几乎都要被贺荆仙君勒着镶进他的身体里。
贺荆没说话,却是抱着窦炤,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炤炤,如果我说,当初捅你是有苦衷的,你会信吗?”
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信与不信重要吗?”窦炤已经舍下年少时候的那种欢喜了,原本对贺荆仙君不过是陌生人而已,他杀了自己,立场不同,她无力去责怪,可当他杀死百河后,一切就都变了。
她的声音很冷漠,语气里充满了厌恶与恨意。
“信与不信,我终究都是被仙君杀死了。”
贺荆又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多解释,他抱着窦炤进了竹楼里,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被布置得很是温馨。
屋子中心是一只红木的小圆桌,四周摆放着四个圆凳,一边靠墙壁的地方则放着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摆着一只精致花纹的铜镜,那铜镜看起来是个古物,很是好看。
梳妆台上还有一只首饰盒,盒子是打开的,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珠花,簪子,手镯,项链,每一样都像是有人精心收集来的,亮闪闪的极为惹眼。
将卧床与外间隔开来的那只屏风上绣的画也有些意思。
窦炤往那屏风看了两眼,便是很快收回了目光,可是看到的那幅绣画却是印刻在脑子里,并不能马上忘掉。
屏风上绣着的是她与贺荆仙君在凡界夜逛花灯节的场景,整个夜空下,星星与灯火交织出一幅奇美的画来。
她穿着红色的裙子,披着一条纯白色的貂皮披风,而贺荆仙君穿着一身白衫,腰间别着那只碧骨笛,走在她身侧。
她的手里提着许多的花灯,怀里也抱着领三只,脸上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月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