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当归的手被病床上的人紧紧攥住,动弹不得。
他抬起另一只手,想按下床头的呼叫铃把邢珹的主治医生叫来,却在半途顿住了指尖。
一滴温热液体落在他的手背上。
泪水沿着指缝往下滑,没入两人贴合着的手掌心。
盯着正前方的白色墙面,邢珹的眼睛失去了焦距。
他脸上的神情平静淡然,并没有流露出半分悲伤,眼角却挂着泪痕。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路当归从小将妹妹拉扯长大,这十几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他都是紧紧咬着牙挺过来,从没让自己掉过一次眼泪。
他以前总觉得爱哭的男生都很软弱。直到他看到了邢珹流下的眼泪。
流泪并不是述情障碍者的本意,是身体给予他的惩罚。
他尝试着向外界传达他心中的悲恸,可是情绪却被牢牢禁锢在了身体里。
无法表达内心的情感,心痛如绞却无力诉说。空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却无法打开心里的那扇门,走出来与外界产生连接。
心脏搏动着想要挣脱束缚,大脑皮层感应到了身体主人无法表达出来的感情,于是让他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知道邢珹有多难过。
眸中透着惘然湿意,眼尾染上了浅淡的红。泪水沿着邢珹的脸无声地滑落下来,打湿了他的手背。
美人在骨不在皮。
看到这样的邢珹,路当归一时间有些神思恍惚。
他想起了陈雀玥的手机屏幕上,那个最后一次站在舞台上唱歌的邢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这人很难体会到快乐与悲伤,却也曾当着台下上万名粉丝的面红了眼眶。
耳边传来刺耳的鸣笛声,邢珹收回意识,发现自己正站在控制室的中央。
背后就是控制室的紧急出口,走廊里一片烟雾弥漫,前方的道路几乎已经被堵死了。
距离紧急出口只有几米远,他却突然掉转头,朝着来时的正门冲去。
火势并没有继续往外蔓延,他还有机会救出那个女孩。
摸索着墙壁,穿过昏暗的走廊,在满目烟尘中,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女孩的身影。
越来越近了。
就差一点,只要他再靠近一点点——
视野里出现了一只落满灰尘的手,十指松开无力地耷拉在台阶前,却仍然在轻微地抖动。
那个女孩还活着。
正在这时,他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
挂在天花板上的大灯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突然开始垂直往下坠!
只是微微失了一下神,他没有来得及避开。
脊椎部位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吊灯往下掉落,直接砸中了他的后背。
被黏湿的鲜血挡住了视线,邢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隔着漫天灰尘,他张开嘴,想要和那个同样倒在地上的女孩说话,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