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路当归第二次将自己和发病状态下的刑珹,关在同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在精神疾病发作的情况下,病患会失去对周围人与事的判断能力,随时有可能因为外界的刺激而奋起反击。
通常,医生处置精神病患者的时候会灵活运动多种方案。无论情况有多么紧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总是第一要义。
反手关上暗室的门时,路当归心里突然间闪过一个想法。
要是让在医学院读书时的老师知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发病患者单独同处一室,恐怕气都能被自己活活气死。
可是他不想将刑珹绑起来,椅子上的那些星点血迹太刺眼了,是经历过非常痛苦的挣扎才会留下的痕迹。
但他也不能让刑珹走出这里,接触到外界的任何人。
安装在角落的光控灯在他合上门的那一刻亮了起来,照亮了昏暗的方寸天地。
明亮的自然光被暗室门挡在了书柜外,狭窄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用后背挡着暗室的门,路当归屏住鼻息,集中注意力,紧紧盯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刑珹。
意识已经渐渐开始涣散,逐步脱离大脑的掌控,刑珹垂着脑袋,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椅把。他开始面色痛苦地大口喘息,嘴里来来回回念叨地都是同一句话——
“绑住我,快……”
衣领紧扣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握紧椅把的五指反复蜷起又松开。
他在和内心里最原始的欲|望做斗争。
“路医生……”
他想说的是,路医生,求求你,不要和我一起待在这里。
双手控制不住地想要抓紧什么,想将手指深深掐进去,折断它,撕裂它。
而那掩隐在白大褂下的,迷人而又脆弱的脖颈,此刻就暴露在他的面前。
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袭上大脑,述情障碍症状伴随着分裂症的发作,开始同时啃食着这名普通人类的意志力。
再不把我绑起来,我会杀了你——
满满充斥在刑珹脑海中的,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凶残暴虐与对杀戮的渴望。
他想将眼前这人彻底撕碎,拥吻他的心脏,品尝他的血肉,把他一寸一寸融入自己的骨髓。让他永远与自己融为一体。哪怕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听到自己喉间溢出不成字句的低咽,站在面前的小医生迟疑了一瞬,拿起了挂在椅把上的自动手铐。
“……你伸手。”
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小医生拿着手铐弯下腰,对着自己轻声开口。
紧咬住失血的唇,刑珹缓缓松开椅背,将双手颤抖着递到了小医生的手中。
咔嚓
一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响起,冰凉镣铐在他的手腕上形成了一个闭环。
小医生将他的右手铐上了椅背。
这就对了。
刑珹浸着血丝的眼眸缓缓动了一下。
把他绑起来,不要让他有任何能伸出手,掐断这人纤细脖颈的机会。
将几粒药片扔进温水里,抬起来轻晃了几下,又低下头自己抿了一口,小医生将水杯递到了他的唇边:“水不烫,张嘴。”
路当归心里清楚,刑珹现在已经失去了吞咽的本能。哪怕这时候用手撬开他的唇齿,也没法让他主动把药吃下去。
虽然将药片溶解在水里,药效会减半,味道也会变得很苦。但如果想让这人服下药物,也只有用这个方法了。
刑珹微微抬起头。
看到小医生抬起手腕,想要将水送进自己的嘴里,他扯了扯嘴角,喉头微微一滚。
松开唇齿,他一口口将杯中苦涩的液体往嘴里咽。透明液体溢出润湿的唇,混杂着津液和血丝,沿着他滚动的喉结往下流,渐渐没入了苍白的锁骨。
杯中水已经见底,路当归正准备将杯子移开,手突然在半空中僵住了。
刑珹垂下头,用冰凉的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将水杯放到地上,小医生拎起了椅背上的另一只手铐。
咔嚓
空气里又响起一道突兀的响声,他的左手也被铐上了一只手铐。
然而,这只手却并没有像刚才的右手一样,被牢牢束缚在椅把上。
刑珹怔怔看着面前的小医生。
链条的另一头,小医生拿起另一只手铐,铐上了他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