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长子混到这步田地谭秀才就觉得闹心,拽了拽被子,“睡觉吧。”
邵氏哪儿睡得着,恨不能把青文两口子揪起来好生问问,青桃多懂事的孩子,碍着他们啥了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和谭秀才活着他们尚且不给青桃好脸,她和谭秀才若死了那还得了?
万籁俱寂,听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郭寒梅翻来覆去睡不着。
青桃没有嫁人,挣的钱就该是谭家的,可邵氏让青桃自己收着,意思是给青桃做嫁妆?照青桃每日进项,到嫁人时得攒多少钱?全给青桃带去婆家?
未免太大方了些。
要知道,那些钱交到邵氏手里,等邵氏百年就是她的!
现在倒好,全被青桃拿走了。
夜很静,她焦灼地踢了踢被窝,抬头瞅瞅漆黑的窗外,又心烦意乱的躺回去。
慢慢的,她不动了,只剩下黑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望着头顶的房梁发呆。
谭青文口渴,起床找水喝,刚掀开被子,旁边忽然伸出只手搭在他腰上,指尖冰凉,像夏日刚出井的水,凉得他心紧起鸡皮疙瘩。
他浑身僵住。
“相公也睡不着?”
黑暗中,郭寒梅的声音像她的手清凉,只是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惆怅。
谭青文沉沉呼吸两下,喉咙干涩的嗯了声。
郭寒梅又翻了个身,太黑了,她看不到谭青文的脸,只感觉身边位置空了,凉气灌入了被窝。
她把手伸进被窝,感觉暖和些了后问,“相公也觉得爹娘太偏心小妹了?”
谭青文仰头喝了口水,待喉咙舒服些了,又嗯了声。
“为什么?”郭寒梅疑惑。
村里人重男轻女的多,像谭家把闺女当成宝的还是为所未闻,难不成闺女能给两人养老不成?
郭寒梅想不明白。
书桌边的谭青文又喝了两口水,嗓音清润道,“觉得亏欠了小妹吧。”
“哪儿就亏欠她了?”郭寒梅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点尖细,“她住在谭家,有奶护着,有四叔帮着,地位比两个婶子还高...”
郭寒梅见过刘氏满面谄媚讨好青桃的嘴脸,李氏虽不喜欢青桃却也没说过重话,缺什么邵氏给她买,吃穿不愁,没受过半点委屈,邵氏为何还觉得亏欠她?
难不成真要把她像宝似的捧在手里才不算亏欠?
郭寒梅真心困惑,“哪儿亏欠她了?”
语气隐有质问和不满的意味。
谭青文心底滋生出同样的情绪来,青桃虽没在爹娘膝下,可衣食无忧,哪儿像他,明明住在镇上,日子还不如老宅好,每个月总有几天吃白粥酸菜,每年冬天总有段时间洗凉水澡,生活拮据,比青桃落魄多了,他琢磨道,“许是奶觉得爹娘亏欠了青桃吧。”
论地位,谭家没人越得过邱婆子,邱婆子说邵氏她们亏欠青桃,那就是亏欠。
郭寒梅有点不忿,“奶凭什么那么说?”
谭青文皱眉,反问,“你在质问奶吗?”
郭寒梅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谭家是邱婆子当家,她这个晚辈怎该质疑长辈?
对青桃的那点怨怼顿时消了,她收紧被窝下的手,软声道,“没,我好奇问问罢了。”
“奶偏心青桃是有原因的。”
个原因谭家人都知道。
郭寒梅又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原因?”
“小妹性子像她。”
“......”
是什么原因?
话题似乎有点扯远了,郭寒梅心头烦恼的是另外件事,她往谭青文身边靠了靠,低声道,“我看小妹是个能干的,卖馒头包子铁定能挣钱,你说娘让小妹自己收着是......”
说到这便被谭青文从鼻子发出的嗤声打断。
谭青文的胸腔跟着动了动。
郭寒梅靠进他怀里,感受他的心跳。
几下后,谭青文不屑出声,“挣再多钱也是女孩,没办法考科举。”
如果没有发生小寡妇的事,谭青文定会像谭秀才那样称赞青桃聪慧能干,可青桃讽刺挖苦他的画面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当着小寡妇的面,青桃骂他懦弱没有担当扫他脸面践踏他的尊严,要谭青文心平气和夸她辈子都不可能。
不仅不会夸,只会逮着机会讽刺回去。
不得不说,青桃那番话击垮了谭青文维持多年的彬彬有礼的读书人形象。
他甩脸色是从青桃开始的。
而且他始终记着谭秀才夸青桃读书有天赋。
那又怎样。
青桃是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