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书册放回原位,郡主平静地环顾了一圈,走下阶梯。
“要走了吗?刚好我也看完了。”辛澄从感慨中抽身出来,跟着郡主向外走。
下到二楼,廊台上十八还在晒太阳,依旧没人理她,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偏室。
偏室门前,郡主回身看着辛澄。
辛澄也看着她,又看了看身边左右,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可郡主还是盯着她,甚至有点出神。
辛澄最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以置信道:“难道郡主你终于发现了我这张脸还挺好看的,有点心动了?”
郡主这次忍住了,没有翻白眼,因为起居侍还要陪她很长时间,她担心自己哪一天一不小心眼白多于眼珠了。
心思转了一圈,郡主指了指身后的房间,神秘莫测道:“这间屋子只喜欢端方的规矩的东西,如果有心术不正的混了进去,会发生厄运哦。”
“是嘛,那我可得多进几次。”辛澄难掩兴奋,跃跃欲试,“以我正直的水平,至少要发生好多好多好运才行啊。”
她怎么会心术不正呢,她是多么端正规矩地喜欢着郡主啊。
郡主彻底被打败了,不再多言,转身进了偏室。
辛澄自然跟了上去,在门口先环视了一圈,小声说了一句,“我进来了。”
偏室不大,但光线不很充足,几乎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一台案桌上,其余地方暗沉沉的,摆满了各类工具和材料。
乍一看还以为误入了哪家的工匠铺。
郡主不理会辛澄,径自在案桌后坐下,顺手拿起石料和刻刀,打开方才带出来的书,照着上面比划起来。
或许是受这里环境的影响,辛澄也十分安静,她悄悄跪坐在一旁,见到郡主并没有排斥,便往前挪了挪,伸头看了一眼。
郡主自藏书阁带下来的书是《阴刻八法》。
天哪,不是吧……
看这架势,辛澄知道郡主要做什么了。
进府这么多天,辛澄发现在王府中处处都是郡主的“印记”,比如现在她眼前的楠木案桌,角落里便刻着一个方篆“泠”字,正是郡主的名字。
而王府里的每一个桌椅板凳都有这个“泠”字,大小不一,形制也不同,虽然都是同一个字,但有隶楷,有行草,甚至还有早已不用的六国篆书,形制也有圆有方,有阴有阳。
当然不止是桌椅,几乎王府里的每件东西,都有郡主的刻印。
郡主似乎对此有过分的执念,将每一件物品都标记“泠”字,意为那是她的所有物。
还不只是物,王府的下人们所穿衣物,也有绣娘按照郡主交给她们的图样印染泠字,标示他们的身份。
这些还不够,现在郡主操起石料和刻刀,便又是想雕刻新的图样了。
“你要是再磨蹭,打扰我下刀,就给我出去。”郡主头也没抬,专心操刀治刻手中的印石。
从刚才开始,这人就一旁一会搓搓宣纸,一会蘸蘸毛笔,严重干扰她的心绪。
也是,刻印本就是件专心凝神的活计,像她这样的人,应该很难静下心来。
她若是就此觉得无聊出去,那最好,这样自己就可以重归往日的宁静了。
郡主这般想着。
辛澄一直憋着,终于等到郡主开口,这样她再说话就不算打扰了,她道:“郡主,我能摸摸你的手指吗?”
郡主吓得刀都掉了,“你想干嘛?”
辛澄从刚才起便盯着郡主运刀的手,说道:“我想郡主的手指一定非常强劲有力,而且十分灵活。”
“你、你你……”郡主慌乱站起来,把两只手都背到身后,甚至还沁出了汗,“你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果然,你果然心术不正!”
辛澄仰头微张着嘴,好像不清楚为什么郡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又取出一颗豆子,说:“这个不是郡主救我的时候用的豆子么?我想,能把一颗豆子使出那么大的威力,郡主的手指一定很有力量,方才看郡主运刀刻印,我想郡主的手指一定很灵活,怎么了么?”
室内静了静。
郡主的眼神向着四周逃避,她咳了一声,徐徐坐下,“哦,是这样,没事,这没什么。”
说着,专心投入到案桌上,仿佛这件不起眼的小事已经被揭过。
但辛澄好不容易抓到一次机会,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眯着眼笑了笑,“难道郡主想到了什么?我看是郡主心思不正哦。”
“你想死吗?”郡主抄起刻刀威胁,眼神已经能先把人杀了。
辛澄想到恼羞成怒这个词,忍不住憋笑,“所以我能不能摸摸郡主的手指啊?我很羡慕呢。”
“滚。”
郡主能把一个字念得抑扬顿挫,这一点辛澄也很羡慕。
辛澄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开,因为她并非心思不正嘛,所以她坐到了郡主的对面,同样拿起了石料和刻刀。
郡主抬起头,本不想理她,但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有些好奇,“你也会?”
“不会啊,但是我可以学嘛。”辛澄说得十分坦荡。
郡主重又低下头,“一边玩去。”
辛澄把这句话当成了许可,十分厚脸皮的和郡主共用一盏灯光。
郡主余光瞟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