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胡知府隔着人群探了探脑袋,人抓回来之后的事他也不知道啊。
但显然他现在说什么眼前这些人都不会信的,他成了众矢之的,这些人一个个盯着他,真像是传闻中的恶鬼。
难道一直以来关于王府的传闻都是真的?
好在狱卒手忙脚乱把牢门打开了,这些人才把要吃人的眼光移开。
“啊?……怎么了?”辛澄揉了揉眼睛爬起来,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大堆人,而且……
“郡主!”
她一下就蹦了起来,一点不像是严刑拷打之后的样子。
十八捏着她的衣服转了一圈,果然没有血迹,问道:“你没事啊?”
辛澄一脸无辜,“没事啊,为什么这么问?”
“我……”十八想了想觉得不说也罢,看向引起大家误会的李耀。
“我这也是担心辛姑娘。”李耀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谢谢啊。”辛澄道了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她更关心的是,“为什么大家都在这里,什么时候牢房也对外展览了?”
“哼,”牢房外胡知府怪笑一声,理了理前襟官服的褶皱,“你偷盗掌柜财物,不过现在郡主作保,你可以走了。”
“太好了,等等……”辛澄刚为了郡主的态度高兴,便注意到了前半句,她双手叉腰,不屑道,“我说了不是我,要是我偷的,还能给你留下证据?”
“狂妄!”胡知府大声呵斥,转而向郡主拱手道,“此人如此藐视律法,郡主当真还要保她?”
郡主没有给他眼神,只觉得吵闹,她吩咐十八,“把人带回去吧。”
十八点头,辛澄跟着出了牢房,路过知府面前时丢给他一个“你脑子有问题”的眼神,然后高高兴兴走在前面,哼着奇怪的调子,“果然郡主、还是相信、我的、呀!”
身后郡主幽幽又道:“先把人关柴房里。”
“啊?”辛澄闻此便要回头,却被十八强行带走,只有她的声音还在牢狱里回荡,“我真的没有偷东西啊——”
出了牢狱,重见天日,辛澄已经被带走,胡知府觉得今天实在晦气,也要回去沐浴更衣,他最后硬邦邦地道:“既然人已经放了,下臣恭送郡主。”
“不急。”郡主却是带着人又往大堂走去,吩咐道,“去把盗窃案的案宗拿来。”
“好嘞。”李耀自然鞍前马后。
胡知府气得头顶冒烟,他是看这个郡主哪哪都不顺眼,不,他看整个王府的人都不顺眼!但又不能违抗命令,只好甩了甩袖子把烟灭了,一同来到平日里他身居高位的大堂。
案宗很快便被送郡主面前。
郡主打开,仔细了解盗窃案发生的经过。
昨日,来香酒楼的掌柜前来报案,说是自己的钱袋丢了,如今正是一个季度结账之时,他前日刚去银号换的现银,那一袋银子足足有一百两,是他下一季经营的保证。
府衙的捕快当日便去调查,根据走访周边百姓的口供,确定窃贼是前日晚趁着掌柜熟睡之时潜入盗走财物的。
其中最重要的供词有三份。
一是来香酒楼的账房,他道:“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柜台理账,这两天的账目繁多,就我一个人,怎么也忙不过来,我本来还想着要掌柜的再招一个账房,结果……哦是,我在做什么,我、我就是在理账啊,后半夜就太困就趴在柜台睡过去了,还有就是……昨晚最后接待的是一对带孩子的夫妇,要不你们去问问?”
第二个是西街拐角的乞丐,他道:“啥?俺啥都不知道!哎哎哎官爷别动刀……俺说俺说,那天晚上,俺就睡这来着,大概是后半夜吧,记得月亮快落了,这快到冬天了,夜里冻得睡不着,好像就听见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像个大老爷们,喘着粗气呢,往……往西边去了,对,跑得挺快的,俺也没管。”
第三个是酒楼东边的铁匠铺的铁匠,他道:“官爷官爷,我知道我知道,昨个晚上我看见了!这不昨晚后半夜的时候,我喝多了起夜来着,尿到一半,就看见酒楼二楼蹿出一个影子,跟个猴子似的,呲溜就顺着绳子下楼了,嘿嘿,我还知道,那肯定是个女贼!你说为什么,因为我看见了,一身红衣服多扎眼啊!”
之后,另一队捕快在酒楼后院的草丛里找到了一只鞋子,因为鞋子内侧绣有“泠”字样,带队的通判便认定这是王府的人作案,他不知从哪听说王府最近新来了一个人,便带人先去搜查了她的房间,也就是辛澄的房间,果然少了一只鞋子,所以把人押了回来。
案件的经过便是这些,郡主看完全过程,身子向后靠去,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闭上了眼。
没有人不识趣地去打扰,除了某知府把茶吹得呼呼响。
只片刻,郡主便睁开了眼,她看向知府,问道:“大人姓胡?”
知府心道,现在来想着挽回关系,也太迟了些。
他将腰板挺直了些,拿着腔调说道:“不错,古月胡。”
“哦,”郡主仿佛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糊涂的糊呢。”
胡知府挺直的胸膛里明显憋了一口气,但却放不出来。
郡主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喝道:“难道看了这份案宗,你还不知道真正的窃贼是谁吗?”
胡知府被郡主这一声唬住了,心道这案宗他看过,没发现什么啊。只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当官这些年,怎么会在判案上输给一个小丫头?
她懂什么案子,必然是虚张声势,想为刚才放出去的人脱罪。
胡知府心里推论了一番,自觉没有错漏,仍旧稳坐,“还请郡主赐教!”
郡主指着案宗,说道:“除非这三人一起作案,之后串通了口供——但这显然不可能,那么可以断定,盗窃发生时正是后半夜。”
“后半夜的时候,月亮偏西,这名铁匠站在东边的院子里,背光之下至多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如何能看清盗贼的衣物颜色?”
胡知府的手抖了一下,茶盏差点都没拿稳。
他仔细一想,的确如此,这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细节,如果他去过现场,或者说他亲自做的口供,那他一定能发现,可是……
这话他说不出口,因为郡主也未曾去看过现场,但却发现了这个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