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全部是冰冷的香气。
廖谨坐在椅子上,他觉得自己足够冷静,没有意气用事,没有被发情期影响。
他用手指碰了一下脸,发现脸上全部都是泪水。
“先生,”终端柔软的女音响起,她道:“有您的通讯,”她顿了顿,充分感受到了这个男人急剧波动的情绪,“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是谁?”
“是颜先生。”
廖谨随意地用手擦了擦眼泪,他看起来绝对不是非常好,似乎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但他还是同意了。
在看见他脸之后的颜静初愣了一秒,然后才皱眉道:“你怎么了?”
廖谨道;“没什么。”他摊手,显得十分无奈,“您知道,工作需要。”
颜静初嗯了一声,然后说:“据我所知,这里出了点问题。”
廖谨点头,“这的管理人死了。”
“被杀。”
“对。”
“被你?”
廖谨笑了起来,“如果您一定要这么认为,那么我毫无办法。”
颜静初按了按太阳穴,“也就是说,资料他没有销毁干净?”
“我不清楚,”廖谨道,对于撒谎他一贯信手拈来,“当时我并不在现场,楚锐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他露出的笑容显得十分嘲讽,“让我在中心区等候。”
颜静初对于廖谨的说辞有选择性地相信,但是现在除了廖谨,他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
楚锐对于自己身边的人都十分警惕,他是说在选择这方面,唯一一个和楚锐关系如此亲近,又非军部的人,廖谨是第一个。
还是以伴侣的身份。
颜静初总不能给楚锐多找几个情人,楚锐元帅虽然在很多方面都没有道德,这段婚姻关系起初也确实让他很头疼,但是出轨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把事情弄的更麻烦。
“我明白您的意思,”廖谨在颜静初开口之前说,他按了按太阳穴,神色疲倦又厌烦,“我会办的。”
这是颜静初第一次在自己的这个外甥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如果不是他身上偶尔会显示出人的情绪,颜静初真的会忍不住怀疑廖谨是不是早就做了什么人体改造,把自己变成了非人的玩意。
“你很累?”
廖谨随口道:“没有。”
“这段婚姻关系要是让你觉得心力憔悴的话,这只是一个假设,你可以随时离婚。”
“不用考虑结果?”
“不用。”
这可不是颜静初的善意。
廖谨当然明白。
颜静初只是觉得廖谨为他和楚锐的关系耗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他既然是一个人就没法不带任何感情地处理所有事情,当初颜静初需要一个人嫁给楚锐,廖谨作为他的外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不二人选。
这个不二人选的前提是楚锐和廖谨毫无感情。
廖谨垂眸。
“你爱他?”
在这方面廖谨不愿意撒谎,他真的点点头,道:“是的,我爱他。”
颜静初挑眉,仿佛并不是十分惊讶。
“那么你的爱,”他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这个年轻又美丽的外甥,“会影响你的判断吗?”
“我说不会,您大概也不会相信,对吧。”
颜静初点头。
廖谨道:“我承认会。”
颜谨对于廖谨的回答只是轻轻一笑。
有或多或少失控反应的人在颜静初眼中恰恰是最好控制的,要是廖谨从头至尾都表现得完美无缺才会让他起疑。
廖谨和他的情绪在此刻都不稳定,但是绝对没有不稳定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廖谨的口不择言反而证明他无比冷静。
“您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这种时候,”颜静初笑了笑,笑容中有不可忽视的冷意,“你觉得谁能在楚锐毫不怀疑的情况下留在他身边。”
“我很抱歉。”廖谨的歉意一点都不真挚。
颜静初道:“你现在的状态很适合去休假。”
休假还是长眠?颜谨笑呵呵地问。
我们唯利是图的舅舅不会让我们现在去长眠的。廖谨回答。
颜静初只会在一切事情都解决后再将不听话的棋子销毁,他一贯如此,物尽其用。
廖谨笑了一下,“您在开玩笑吗?”
颜静初眸色沉郁,“我觉得,在开玩笑的是你才对。”
廖谨又一次按了按太阳穴,他道:“我会的,我会做到的,最晚在明天早上之前,我可以和您保证,楚锐不会拿出任何有价值的资料上交给军部,这件事情会以影响最小的方式解决,您可以相信我。”
您必须相信我。
颜静初沉默片刻,最终道:“我很期待。”
颜谨笑了起来,他说:我也很期待。
通讯关闭。
廖谨端起茶杯。
冰凉的液体进入喉咙,但他毫无感觉,他只是认为茶水太硬了,他咽下去时仿佛硬生生地吞下了一把刀子。
他身上滚烫,水滴在他脸上很快就被体温蒸干了。
“楚锐为什么还不回来?”他喃喃自语。
发情期不会让他失去理智。这是廖谨所坚信的事情。
但是发情期让廖谨本就敏感的感知能力变得更加敏感,他甚至能闻到楚锐之前残留在房间里的信息素的味道。
近乎于寡淡的木质香气。
房间里唯一散发着那种香气的就是楚锐之前披在他身上的衣服,现在好好地挂在衣柜里。
廖谨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衣服已经在他身上了。
在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廖谨被残存的理智把双颊烧得通红。
颜谨出乎意料地什么都没说,因为这是他们的共同意愿,谁都没资格说什么。
衣料冷冰冰的,它所散发出的香气却是滚烫的,至少廖谨感觉是滚烫的。
他和楚锐之前认识了二十几年,做过最紧密的动作还是楚锐落在廖谨头发上的那个吻。
楚锐确实有过发情期,并且也没有避讳过廖谨,廖谨一直对外承认的性别都是beta,而且也没有人闻到过他的信息素。
廖谨苍白却艳丽的面孔总是让人怀疑他是个Omega,以及他自虐一样的控制力。
廖谨从成年到他死,他没有结婚,没有伴侣,也没有情人。
廖谨在楚锐身上味道浓烈的快要燃烧起来之后也仅仅像个尽职尽责的保姆那样把抑制剂扔到他身上而已。
楚锐曾经一边注射着抑制剂一边把头靠在他身上,像是什么没骨头的生物,他语气羡慕地说;“我也想做个beta。”
“理由呢?”廖谨目不斜视,专注地调试着控制板。
“没有发情期,”楚锐眯着眼睛,“这太麻烦了廖谨。你知道吗?我现在看见任何有洞的东西都得告诉自己克制。”
廖谨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笑出来,他甚至开始思考,为什么楚锐看见任何有洞的东西都要克制,而对他毫无反应?
半透明的控制板照出他像是艺术品一样的面孔。
对此廖谨深深地疑惑着。
楚锐最后从他的怀中起来,道:“我开玩笑。”
“我知道。”廖谨点头。
从此之后楚锐再也没有和廖谨聊过任何相似的话题,廖谨给他的反应总让他忍不住以为廖谨是不是从来没有上过任何生理课。
廖谨把头深深地埋在衣服里面。
冰冷的香气浓烈的让人窒息。
他觉得现在自己也要窒息。
Omega的抑制剂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不起到反作用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廖谨用自己冰凉冰凉的手指刮了刮自己滚烫的脸,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他身上原来是有鲜血在流淌的。
廖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衣服上楚锐信息素的味道已经淡到近乎于没有。
他咬了咬嘴唇。
尖锐的犬齿切入,血腥味在他口中扩散开来。
廖谨咳嗽了几声。
血液中混杂着信息素的味道。
要是楚锐再不回来他或许会成为第一个被自己信息素呛死的alpha,想想都可笑。
廖谨把头埋在衣服里,柔软的卷发披在肩膀上。
外衣衣料讲究,在灯光下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上面的暗花。
廖谨听见声音抬头,他眼角发红,好像才哭过,漂亮的眼中氤氲着一层水雾,似乎马上就能落下泪来。
他的嘴唇上既有牙印又有血,看起来十分惹人遐想。
楚锐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这幅画面太有冲击力了,楚锐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尴尬,还是应该关心廖谨的身体状况,或者捂住鼻子,防止血流出来。
楚锐咳嗽了两声,道:“晚上好。”
现在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他想。
但是这是目前楚锐能想到最正常的打招呼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