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棠嚼了几口才咽下去。
抬手抹掉嘴角的饼渣:「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怎么说也是主公,事事亲力亲为,我就算能影分身也忙不过来。还有,什么叫‘分赃,?你大哥他知道吗?」
少冲捧着饼,认真道:「大哥知道。」
几个哥哥对他是千叮万嘱,离开他们视线一定要交代去哪里、干什么、见什么人。少冲来找沉棠蹭饭也是经过他们允许的。大哥还说让他跟沉君学学,什么叫做稳重。
沉棠:「……那不叫分赃。」
说得好像她是土匪一般。
一点儿不政治正确。
少冲疑惑反问:「那叫什么?」
沉棠拍着他肩膀:「表彰大会!」
少冲若有所思地点头,囫囵着将沉棠的教导记在心中。大哥说了,他要向沉君学习对方的稳重。聊天的魅力显然没有干饭大,二人简单吐槽之后继续吧唧吧唧补充体力。
少冲此行还有一个目的。
「沉君,那个烙大饼的庖厨……」
他想挖墙脚,给多少零花钱都行。
话未说完,少冲敏锐察觉到陌生气息靠近,当即不悦地抬眼看了过去,入眼是一团高高壮壮的粉色人影。后者的视线正落在一起干饭的沉君身上,准确来说是大饼上面。
少冲问对方:「壮士也要吃?」
下一句却是:「只是你来得不凑巧,沉君不会分给关系不好的人,再馋也不行。」
魏寿:「……」
他一点儿不馋嘴,更不想吃。
沉棠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内心尴尬得一批,她正襟危坐,表面澹定地将最后一口送入嘴里。优雅从容地起身,唇角扬起最标准的笑弧:「今日多亏了魏将军,否则这一战还不知有多少兵士牺牲,请受幼梨一拜——」
「不用,末将与沉君非是初见,那些客套温情的招揽就省了。略过这些,你好我也好。」魏寿十分不客气地抬手拒绝,他可还记得沉棠那晚带着两个文士跳窗户的画面。
沉棠也十分干脆地停下动作。
站直身体,哦了声:「魏将军爽快。」
魏寿仍是不大爽快地看着眼前的高挑少年,张口直奔主题:「沉君也知道,因为你帐下谋士褚无晦之故,老夫不得不背弃旧主郑乔。如今除了沉君这边,老夫目下也没有更好的去处。若只是一人,什么都好说,但老夫帐下那群跟着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行。」
沉棠点头道:「这是自然。」
她痛快直爽的态度,倒是让魏寿将及及可危的好感度往上拉了不少。不过,谈钱伤感情,而只谈感情会伤钱。待遇要提前谈妥当才能上班:「沉君一年能给多少军饷?」
沉棠问魏寿帐下有多少兵力。
魏寿道:「不多,两千五百余人。」
他这话说得轻描澹写,但眼底却有得意之色。他确实该得意得瑟的,这个规模的私属部曲比正常规格多了一倍不止。诸如赵奉这样的武将,私属部曲也才维持一千上下。….
倒不是赵奉不能扩张,而是养它费钱。
魏寿会选择跟着郑乔,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郑乔这边对武胆武者大方,待遇好,给的大方。他这些私属部曲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家乡带出来的,大家伙儿图一口饭跟着他。
他跳槽不可能不考虑他们的生计——沉棠待会儿给出的待遇,很大程度上会决定沉棠是他一时的主公,还是长时间的主公。
沉棠不知魏寿的心思,褚曜倒是知道几分,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也没有提醒沉棠的意思。因为褚曜很清楚自家主公的脾气,为了塑造军纪,杜绝兵士靠屠城搜刮生存
,她对士兵相当大方。银钱或许不多,但绝对不会饿着他们的肚子,米粮都是足额。
果然——
沉棠又问:「他们饭量如何?」
魏寿内心暗暗蹙眉,嘴上答道:「全都是青壮男子,胃口自然小不了。一个成年男子吃多少,他们就吃多少。他们大多背井离乡,无亲无故,但也有一部分有家有室。」
沉棠垂首思索了片刻。
取出空白的竹片,提笔写了一串字。
严肃地道:「攻克朝黎关,魏将军帐下部曲当属首功……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她将竹片递给魏寿。
魏寿接过之后,一目十行看过,面上有一瞬的惊愕。倒不是沉棠太小气,开的待遇很低,相反,她给的待遇太好,好得不像是她这个家底能供得起的。军饷按月发放,银钱虽不多,但米粮油肉不少,每一季还有两套新衣新鞋。冬季还会额外发放五斤棉花。
因为此次立功,多得两个月军饷。
关键是——
月结!
魏寿放下竹片,目光怀疑。
沉棠还以为是待遇太低,诚恳道:「……魏将军,虽说银钱不多,但生活必须物件不少。当下这个年岁,粮食足额已是不易。」
她能种地的地盘还是太少。
养不起太多精锐。
当然,她给出的数字并非最终的底线,尚有谈判的余地。若是魏寿狮子大开口,谈判失败,那也是她跟魏寿有缘无分。只是可惜了无晦一番筹谋,招揽不来这位勐将了。
谁知,魏寿只是问:「棉花为何物?」
沉棠解释道:「类似芦花棉絮……」
「芦花棉絮?这些玩意儿御寒不行,不过——」魏寿这人也是面上憨实,肚子里也有算计,不管沉棠家底是薄还是厚,敢当众给出这个筹码,短期内不可能反悔,即便供应不起也会打肿脸充胖子,这些负担是沉棠该苦恼的,跟自己无关。于是话锋一转,拍着胸脯道,「不过,末将那些兵各个都是耐寒的真汉子,大冬天赤膊打仗都有过的!」
自称直接从「老夫」跳到了「末将」。
沉棠一时没注意到,专注解释:「魏将军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棉花跟芦花棉絮一样都是用作夹衣填充之物,但保暖性非二者能比。棉花可是上佳的御寒之物呢。」….
魏寿点头有些敷衍,显然没听进去。
褚曜唇角勾着,双眸盈满了光。
沉棠说完棉花才反应过来,看着魏寿,大喜道:「魏将军的意思,这是愿意了?」
魏寿也大大方方双手捧上自己的武胆虎符:「魏某率众,愿为沉君驱策效力!」
沉棠用手覆上虎符。
「吾必不负将军信任。」她已经不是当年面对共叔武效忠而手足无措的愣头青。
当沉棠话音落下,魏寿敏锐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她掌心,流淌入他的丹府武胆。这种感觉,他可太熟悉了。当即错愕抬首看着沉棠,但很快他又低下头,脑中嗡嗡乱响。
褚无晦这狗东西……
也太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