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翎儿定了定神色,知道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她把事情先后梳理了一遍,又想到了死去的萧翎儿,现在她的身上背负着两条人命。整理清了思绪,接着便大步上了马车。
即使是在马车上,也是使劲的抹眼泪。外面的一众奴仆都听到了主子伤心泣泪的声音,低着头不敢出声。
下马车的时候,慕翎儿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早已挂满泪珠,一对凤眸中还含着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美人落泪无外乎都是心疼的,慕翎儿掩面,克制的哭声便从宽大的衣袖中传来。
林若风听到了刚才的那一番对峙,又听见了低沉沉的哭泣,不知怎的开始心烦意乱。
这公主哭的好是伤心,更何况一个弱女子,眼看着刀剑就要杀到眼前,把别人推出去挡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刚才还被人那样侮辱打骂,生来便不被重视。
他握着剑的手有一点点颤抖,那哭声便吊着他的心,直让他也感受到了一番难以言喻的伤感。
到了宫门口,公公便用着细长的声音,宣慕翎儿进去。
慕翎儿稳了稳神,低眉顺眼的,随着公公的带路进到了宣政殿,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去,慕翎儿虽然见过皇帝不少次,却从未真正踏足过皇家宫苑。
皇帝听到了脚步声,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半分,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慕翎儿眼看着公公退下,便也行了礼。只是迟迟不听皇帝喊起身,就也一直维持着姿势。
过了好大一会儿,皇帝才发话,慕翎儿这才得以站起来。
看得出来皇帝并不上心这些事情,不过也是,本来便对这个女儿不注意,若非是此次需要和亲,只怕一辈子也用不到她。恐怕对于这位心系天下的陛下来说,江山比儿女重要多了。
皇帝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依旧自顾自的写自己的东西。
慕翎儿这时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开始肆无忌惮的流下来。她原本是替这个公主委屈,又有一些做戏的成分在里面,后来便越哭越伤心,联想着前世自己的遭遇,倒是把一直在批阅文章的皇帝给惹烦了。
“皇上,民女前来请罪。民女不应该因为一己私欲,而害死无辜之人。在大殿之内哭泣,一是为慕家之女伤心,想她出嫁之日,竟变成葬身之时。二是想到民女自身,今日若非不如此,只怕早已冰冷尸体一具。民女请罚,任何愤怒和惩罚都接受,无悔。”慕翎儿见时机差不多,便又行了一个大礼,跪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陈述着那些"罪行"。
这回倒是轮到皇帝惊诧,这才抬起了头,便看到了地上跪着的慕翎儿。
一种怪异的感情涌上心头,这是他的女儿,而他想起了那个当年烟花乱事的女子。
慕翎儿这才偷偷的看了一眼皇帝,见他的目光穿过自己,有一种虚无和空洞,便明白他定是想到了原身的母亲。
她知道要想破了这个局,皇帝这边必须要先做好。于是哭的更加伤心,“民女小的时候,见其他孩子都有父亲陪伴身边,却独独民女没有,便缠着母亲问。”
她这才像一只惊慌的猫儿一样,大着胆子直起了身,“问母亲为何其他的小朋友有父亲,而女儿没有。母亲从不回答,只说父亲是大英雄,心怀天下,治理一方,儿女私情怎可比拟。母亲一人将我拉扯大,一直在等着父亲,民女也一直在等着他。母亲的目光总是忧郁,而又透着思念的。可父亲一次都未曾回来过,一次也没有…母亲就一直等啊等,等到头发花白,等到两眼昏花,却始终没有等来…”
她的话语里面夹杂着抽泣声,一声一声的砸在了皇帝的心上。
而就在这时,慕翎儿突然间起身,“左右我也不过是母亲带大的,没人喜我。这世上也再无人疼我,我明白父亲的难处,却不能再苟同。竟然如此,这天下也是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不如做个闲人归去…”说完之后,便往店内的大柱上跑去。
皇帝本就被她的那番话扰乱了心,又想到了先前她母亲的温婉沉静,更是痛心不已,如今见到慕翎儿发了疯似的跑,整个人也都愣住了。
不过一两秒的功夫,便急急忙忙的跑过去,他丢了一贯的沉稳冷静,眼看着慕翎儿马上就要撞上去,便用胳膊挡在了她的头前,将整个人都带入到了自己的怀中。
慕翎儿原本也是想赌一赌的,当她看见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之后,便知道自己赌对了。接着也许是哭多了的缘故,脑袋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昏沉。
反正已经做完了要做的事情,她说的那几句完完全全带入了之前的萧翎儿,整个人也与之共情了一番,接着便倒在了一个带有安息香的怀里。
这个味道她自然是熟悉的,淡淡的,有一种特有的苦味。
皇帝经此一番之后,整个人先是由原来的漫不经心,再到万分重视。那几句哭闹的话,至今都在他的心上徘徊,要是自己晚了几秒钟,也许他的女儿便也要同那慕家庶出小姐一般,了无生机。
他先是安顿好人,接着便又是勃然大怒。什么野猫野狗,也都敢欺负到他女儿的身上。
那晚之后的宣政殿并不宁静,皇帝大发怒火,指责慕家的行为。并且还让林若风原原本本的说出了事情一系列的经过,心疼之余便又都是愤怒。
“岂有此理,朕的女儿,居然还要为他一个庶出的女儿赔罪,岂有这个道理。”皇帝面上不喜,慕侍郎整个人都吊着一颗心,明明是三伏天,额头上的汗却直接冒了出来。他连忙弯腰赔罪,说这事自己教育不当,回府之后必定严惩此事。
“最好是这样,朕的女儿不是谁都能作贱的,要看清楚自己什么身份。”皇帝脸色沉下,声音不怒自威,“朕的女儿,我看谁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