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人滚到一起似乎是见顺理成章的事。
一同胡闹后,杜欢累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在孟知客订的豪华大床房里沉沉睡去。
睡梦里,似乎有许多光怪陆离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但那些陌生的场景匆匆出现、又匆匆退场,半点痕迹都没下,就像……只是一场荒诞妄想的吉光片羽。
旁边的孟知客似乎睡得也不安稳,杜欢隐约感觉到他似乎总在动弹,但他实在疲惫得厉害,只拉住孟知客的胳膊无意识地蹭了蹭,嘟囔道:“别动,好好睡……”
身边的动静果然笑了,杜欢搂着孟知客的胳膊,再次坠入深度睡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杜欢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箍住,男人太用力,杜欢疼得一个激灵,被强行从混沌的梦境中拽出来:“你干什——”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在看到孟知客脸的一瞬间不自觉噎住了。
男人的脸色实在难看得过于可怕了,那双总显得沉稳从容的眼睛此时此刻布满了血丝,他按住杜欢双手手腕,整个人趴伏在杜欢上方喘着粗气,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困兽。
“怎么了?”杜欢尽可能让自己声音温柔下来,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孟知客的头发,“做噩梦了?”
孟知客不答话,就盯着杜欢静静地看,杜欢从不知一个人眼里能有这么复杂、深沉又克制的情绪,仿佛汇聚成一片浩瀚的海。他盯着男人的眼睛,竟然没来由地生出些惶恐:“到底怎么了?同我说说好吗?”
孟知客没正面回答,他松开杜欢的一只手腕,揽住身下苍白纤细的腰,把人搂进怀里。他头轻轻点在杜欢的肩窝里,温热的气息拍打在杜欢的脖子上,居然开始没头没尾地说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以后生活要规律,要是跟继父一家来往会让你感觉疲惫,那就别跟他们来往。”
杜欢心猛一沉,他奋力直起身要去看孟知客的眼睛,却被男人托住后脑勺往下轻轻一按,轻易镇压了所有反抗。
“听我说。”男人声音沉静如水,“以后三餐要规律,不要一练字就忘了时间,少吃面包三明治,多吃热食,尝试着自己多做做菜吧,其实很有意思……”
“孟知客?”杜欢被这莫名其妙遗言一样的话说得心里发慌,他强行按耐下心里的不安,轻轻拍抚孟知客的背,努力把声音放轻柔,“让我看着你的脸,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好吗?”
但是孟知客像个完全听不懂人话的棒槌,继续絮絮叨叨:“看见感兴趣的事就多去试试,遇见对脾气的人要多同人家说说话。如果喜欢学医就继续学,不喜欢就换专业……你要过得自由,要随你自己的心意。”
“孟!知!客!”
男人终于肯松开铁一样坚实的臂弯,把杜欢从怀里“放出来”。
杜欢急切地伸出双手扶住孟知客的脸,往下一按。视线交汇的一瞬,他满脑子想质问的话瞬间失了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那双眼睛里深沉的眷恋太过浓重,看得杜欢的心砰砰乱跳,越来越惶恐。
“到底怎么了啊?”杜欢声线明显在颤抖,眼角越来越红,露出少见的脆弱神色,“你别吓我好吗?出什么事你跟我说好吗?算我求你行不行?”
孟知客伸出右手,轻轻抚过爱人的脸颊、描摹过眼睛,然后点在鼻梁上,最后捏住下巴往上轻轻一抬,趁着杜欢还没反应过来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珍重的吻。
“杜欢,你一定要好好爱自己。”
——这是杜欢意识尚存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杜欢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猛坐起来转身——旁边空无一人,连床榻都是冰凉的。
他一言不发盯着身侧看了一会儿,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一尊漂亮的蜡像。
半晌,杜欢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去浴室冲了个澡。
他穿戴衣物的时候听见大衣口袋里突然传出一串脆响,杜欢手往兜里一摸——那是一串钥匙,孟知客家别墅的钥匙。他面无表情盯着钥匙看了一会儿,然后沉默着放回了口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稳步踏出房间。
“你好,办退房。”杜欢把房卡轻轻放上前台。
“好的先生,”前台的年轻女孩接过卡,正干练地在电脑上操作,鼠标突然一顿,“先生,您预定的房间还有7天……”
“不住了,退房。”杜欢手在石砖上轻轻敲了敲,表情没什么变化。
“好的,”女孩面对着这么一张脸,声音压根大不起来,全程保持八颗牙齿的甜美微笑,“麻烦您查询一下是从哪个软件上订的房间,联系软件客服,费用应该可以沿原途径返还80左右……”
“不用了,谢谢。”杜欢淡淡打断她,有礼貌地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