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克斯,你家那些小崽子们被那些尖耳朵设计了，我现在必须联系安格鲁让他把那该死的熔岩碎屑送到海里来——那家伙就和愚蠢的巨龙一样贪婪！”
“我不知道你那边出了什么事,但你总会处理好一切的,对吗？我会帮你好好看着那些小崽子的，还有那个诡计多端的尖耳朵！”
“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尖耳朵的什么复苏仪式结束以后我就能带他们回去,你尽管放心好了。”
在人鱼塔的书房墙壁上面，一只抽象的蜗牛影子正在甩动着它的触角，将其主人的留言再次复述了一遍。
原本应该听到这些了留言的人鱼此时正躺在他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双目紧闭眉头微皱,像是在经历不太美妙的梦魇。
而正在收听这些的却是一只火红色的小精灵。
她顶多也就有人的一个巴掌那么大,脸蛋也精致极了，就像是人类世界中常摆在玻璃柜里面的角色手办。但小精灵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无论是感到开心还是难过的时候、无论是思考还是放松的时候，她的表情永远都是这样毫无变化的。
埃拉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她将身后的那对翅膀敛了敛,然后关闭了主人留下来的那盏魔法灯。
赛克斯早在拥有魔力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着手在改造着他的这座领主塔，原本就精巧的机关在有了属于他本人的魔力加持以后变得更加复杂而强大,过去很多受到魔力限制不可实现的想法也都被一一复刻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了一条——
魔力储存与压缩。
作为保持魔法道具运转的核心动力，魔力是不可或缺的能源。而法师塔在很大程度上都可以直接理解成为魔法道具的一种,基于这样的思路,赛克斯着手在塔内开辟了一个能够储备魔力的核心点。
这样一来，只要朝其中补充足够的魔力，哪怕有一天赛克斯自己有事暂时离开了领主塔，这座塔内的机关也会按照原本设定的程序,尽职尽责地再工作上成百上千年。
幸好这种方法还没有流传到大陆去，不然大陆上那些以闯荡废弃法师塔为进步方式、试图获得前辈传承的小崽子们怕是要栽个大跟头不行。
也是因为这种前提的存在，埃拉才能够接收到属于赛克斯的通讯，并且将老汤姆的几条留言重新编译出来。
玩家们被海精灵设计了？
埃拉的表情终于变了变，两条清秀的眉毛微微皱到一起。
每个领主的领域都是排外的，即使是来自异世界无视了许多规则的埃拉也很难入侵到海精灵族的地盘去。
被保护的最好的领域当然是王族的宫殿，埃拉将自己的触网延伸到极限也只能勉强给玩家们传递上一个任务说明进去。可即便是这样，在信息传输的过程中依旧遭到了不明干扰。
所以现在小管家根本没办法掌握玩家们的动向，也没办法和他们取得有效的联络，它只能期待着这些在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都活跃的过分的高玩们能够理解她传递过去的任务内容了。
希望如此吧。
希望······
想到这里，埃拉心里忍不住一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常用的字符数据里多出了这样的用词呢？这样不精确的、充满着无数意外概率的词汇，不应该是它这样的核心所使用的词汇。如果是放在过去，一定会被主系统判定为不合格并且格式化掉吧？
还好现在它到了新的世界，还遇到了新的主人。
红色的小精灵看向赛克斯所在的方向，神情在不自觉间软化了几分。但当她看到赛克斯紧闭的双眼时，眼底的数据流变得更快了。
主人还是没有醒来。
她已经擅自作出了让玩家们迅速找到答案然后回归新手村的决定，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完成了系统的任务；她已经像过去那样重新设置了日常活动，但论坛上的玩家们却在呼吁推出更多的战斗环节。
这次和海巫师的那次并不一样，那时的埃拉发现主人的灵魂离体、跨越了半个海洋找到了赛克斯的去向，但现在的主人灵魂和躯壳都好好地待在这里，只是没办法给它继续下达命令了而已······
埃拉该怎么做？它自言自语道。
埃拉不懂······小精灵的平板的语气里出现了一丝让人心疼的茫然。
但不管它现在如何不知所措，外界的变化都不会因为一个程序核心的茫然而停止运转。
就在埃拉扯着赛克斯的衣角发呆的时候，领主塔外却忽然传来了一声轻佻的声音——
“人鱼族的领主先生在吗？”
“赛克斯领主？赛克斯大人？”
塞壬族？
为什么那些安静生活在领地边缘的塞壬族会来找主人？
也对，对于这个世界里塞壬族的习性而言，保持安静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个异常的现象了。赛克斯曾经对此燃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但还是没发现对方除了掉毛增多这种现象以外的异常点——
总不能说他们坚持不懈去哄骗玩家的行为是异常吧？
这对塞壬族而言真的只是日常而已。
眼下主人忽然昏迷的事是否会与塞壬族有关？埃拉快速地在数据库中将对于塞壬族的监视过了一遍，她这才惊愕地发现——在对于每个角落的全天候监控之中，有关塞壬族的那部分居然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偏差！
当埃拉集中运算了几秒钟以后才意识到那偏差发生的原因——
如果把对塞壬族的监视比作人类世界的监控的话，那么他们就像是有谁暂时屏蔽掉了一阵监控、接着用后续的监控画面补上了那样不协调！
假如按照埃拉平时放在这些监控上的运算量的话，是不会发现这些细微的不对劲的，而当它单独将近期关于塞壬族的监控调出来审视的时候，这些细微的不协调就显得格外显眼。
塞壬族是怎么做到的？埃拉第一次感到了迷惑。它的监控手段在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可以说是无往不利，钻了世界规则空子的异世界核心以能够为主人提供隐蔽的监控为荣。
但这个种族······居然有能够屏蔽它的手段？
他们为什么会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是专门为了屏蔽自己的探查，还是说刚巧他们用的手段对自己有效？
因为运算过快的原因，埃拉那双红色的眼睛几乎被疯狂刷过的数据流给染成绿色。
她将嘴巴抿的紧紧的，视线穿过领主塔的阻隔，和站在门口的几只塞壬对上。
主人。
埃拉又喊了一声。
接着她忽然转过身去，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人鱼塔的入口处。
主人派我来问——红色的小精灵面无表情地说道，塞壬族的人来意为何？
那位塞壬族原本的少领主、白发白翅膀塞壬站了出来。
他笑眯眯地对埃拉说道：“你就是赛克斯领主身边的那只精灵吗？我早就想见见你了，可惜那座建筑物却并不对我开放——让我想想，是叫兑换所是吗？”
请说明来意。埃拉依然在盯着他。
厄里斯这才叹了一口气：“明明长着一张那么可爱的脸蛋，但性格却是最无趣的那种，真不知道人鱼的领主是怎么想的。”
请说明来意。埃拉又重复了一遍。
厄里斯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想要来和你们的领主大人说上那么一声——”
他的嘴角挑起了一抹富有深意的笑容：“我们要去深渊封印那边看一看。”
埃拉愣住了。
深渊封印？她当然知道深渊封印是什么东西，因为在埃拉的记忆里鲜少会发现赛克斯束手无策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之中就包括——解读出封印深渊的古代符文。
埃拉自己曾经也在数据库之中推演过，但或许异世界的机械造物真的没有符文方面的资质，她没能在这方面帮上自己的主人。
塞壬族平日里表现的安安静静，现在却忽然开口说要去人鱼族守护的深渊封印那里看一眼？
海洋种之中任何一个有脑子的生物都不可能觉得他们只是单纯的去看一眼而已！
这可是狡诈的、诡计多端的、从来活跃着危险念头的塞壬族！
[要通知主人才行！]
埃拉第一时间的念头是这个，可是就在她日常用精神力将自己的讯息传递出去的时候，却忽然想起来主人已经意外昏迷了，且就在自己身后的领主塔内。
没有了主人出面······该怎么阻止他们？
储存着一直以来所有数据的小管家忽然又想起来了一件和塞壬族有关的事。当初被主人救下的章鱼泽维尔似乎就在死亡之海的附近被塞壬族下了诅咒。难道说那时候的塞壬族就已经对深渊的封印动了心思？
这种念头对于此事的场景起不到任何的帮助，只让埃拉的嘴唇抿的更紧了几分。
不行。停留在半空中的小精灵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哦？为什么不行？”厄里斯眯起了眼睛，“是人鱼领主的授意吗？请让他出来当面和我谈。”
“我们可是带着上任人鱼领主的信物而来的，人鱼族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信物被你们用来换取暂住在领地里的权限了。埃拉纠正他们，现在你们无权再享有多余的便利。
厄里斯没说话，但他身后跟来的那几个塞壬族却笑了起来。他们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连身后毛绒绒的翅膀都跟着颤抖——
“谁会想要在人鱼族的领地上多待啊？”
“如果不是因为在等信号来临的那一天，我才不想待在人鱼族这种毫无趣味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塞壬笑成了一团。
而厄里斯就在那里看着他们，直到差不多了以后，他才淡淡地出声阻止道：“好了，不要太过失礼，我们今天可是来拜访人鱼族的领主大人的。”
“之前提出的要求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为了避免被可能存在于这里的探子听到我们和前领主真正约定的内容——”他缓缓地对埃拉解释道。
结合厄里斯现在周身犹如天使一般的气质，还真的会让不知情的人相信他的话。
但埃拉本身却是依靠逻辑链和数据分析进行思考的存在，并不会受到对方的这点小把戏影响。
厄里斯叹了一口气，所以说，他才最讨厌这种类型的生物啊。
“以震动为信号，在人鱼族的震动发生以后前往深渊的封印探查——这件事才是前领主和我们真正的约定，不然他一条人鱼凭什么给我们能够随意提出要求的鳞片？”
塞壬用那圣洁到过分的脸庞面对着埃拉，他周围的气质是那样的无害，但嘴角的笑容却比任何的塞壬都还要更像塞壬。
“不信的话，自然可以让赛克斯领主自行探查鳞片之中的内容，我相信前任的人鱼领主一定在鳞片里留下语句了，不是吗？那种只有人鱼族的后代才能够读取的讯息······你这个管家？代行者？不管是什么身份，这都不是你可以做主的事情。”
厄里斯说的言之凿凿，就像是真的一样。
在这一刻，埃拉的的确确地动摇了几分。
“所以叫赛克斯先生来和我对话吧，在门口拖沓了那么久，难道说······”白发的塞壬抱胸审视着小精灵，“赛克斯先生出了什么事？”
埃拉如遭雷击。它身后的那对翅膀猛地拍打了一下，
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有另外一道声音大声笑着，强行地插入了这场不见硝烟的对话之中。
“啊哈哈哈哈啊！塞壬族的小家伙们，可不能趁着我们这些老人家不在就随意歪曲事实啊！”
一阵爽朗的笑容过后，有谁正大光明地走到了埃拉的身边来。来人挪转了一下脚步，将正面朝向了成群结队的塞壬们。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大长老那个老东西什么时候给过你们这样的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