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克斯还没有从那些繁琐的事务之中清闲下来,就再次遭遇了新的长生种的拜访。
没错,说的就是那刚刚停止了工作的暮,以及被他拉着一起走到自己面前的贝。
赛克斯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对组合一起出没过,就算是人鱼都忍不住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们这是来做什么?”
暮则是很严肃的站到了赛克斯的面前,抬手就是一个最复杂的保密禁制。
“老师,我想要您帮他再检查一遍。”
“你是说······贝?”
“是的没错,我作为海巫师中的预言者,对于他现在的情况十分怀疑。命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针对一只海洋种,除非它本身是违规的或者残缺的。”
赛克斯的脸色也跟着严肃了些:“你想到了什么?”
暮叹了一声,接着抬眼看向自己心中承认的老师——
“我想到了海巫师的几次命运轮转,想到了父亲曾经试图拯救过的那朵魔能花。”
赛克斯哪里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暮这是在怀疑,贝先生那如影随形的霉运就像是命运频繁地想要搞死他、但却因为某种原因不能下死手的样子。如果硬要扩大联想的话,就和埃尔维曾经试图拯救过的那朵魔能花是差不多的性质。
既然从一开始就归于死亡,无论怎么改变、哪怕是呆在最为安全的房子里面,也会面临房子倒塌的可怕风险。
而魔能花是因为它注定了死亡,贝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贝先生站在离一鱼一巫差不多四五米的距离上,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这个海巫师的领主凭什么认为自己没办法破解保密的禁制呢?再怎么说,也不要觉得一位学院塔的符文导师会对于一个小禁制束手无策啊。
这些话和在他耳边上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
好吧,贝的确是不太擅长应付别人的好意。就算是那些真的很聒噪很烦人的幼崽,一旦眼巴巴地来他的门前送那些他最喜欢的辣味零食,贝即便不想要和人接触,也会忍不住给他们开了门,接着夺过零食再重重关上。
······好吧,这的确有点不近人情了,他会反思的。
但是改的话就要看反思的进度了。
贝懒洋洋地想道。
虽然这个海巫师的领主看起来有点太过操心了,但毕竟他一个无种族无过去的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就暂且当做没有听见,收下别人那多余的关心好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倒霉就是倒霉,它就像是从出生开始被命运或者是规则什么东西“啪”的一下扣在他脑袋上的印章,怎么洗也洗不掉的那种,之前赛克斯领主都尝试过那么多办法了还是没有用处,又怎么可能是现在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呢?
啊······好累,好想回自己的床上躺下。今天下午是不是又有幼崽预约改造武器来着?
真是的,为什么他今天的社交能量忽然那么充足,居然耽误休息时间来办这种无意义的事啊。
就在贝这边百无聊赖地在发呆的时候,暮和赛克斯的那边已经结束了讨论。
因为神游的关系,贝先生并没有听到两人接下来的打算——反正想来也都是差不多的嘛。
那位将他招聘到这里的人鱼领主将那个海巫师赶走了,却点名道姓要贝先生自己留下来。
贝先生讶异地睁大了些眼睛:“······?老板,找我有什么事吗?”
赛克斯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打了一个响指,下一秒,火红色的小精灵从半空中突然出现。
她的个头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浑身都是夺目的火红色,看起来就像是个瓷娃娃一样精致可爱。
贝先生认识她,这位就是兑换所的埃拉小姐,虽然她的个子小小的,但是心情还是很好揣摩,在这个小精灵心情好的时候,他总是能买到打折的床上用品,以及一些极其柔软的抱枕什么的。
但是假如他将霉运带到兑换所里,然后打破几个瓶子什么的时候······
他也是可以打折买到东西的。就是这个折扣总是在十五折以上,让口袋空空的贝先生十分烦恼。
所以在看到这只小精灵出现的时候,贝就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再打碎什么值钱的货物之类的东西。
但是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人鱼塔而不是兑换所、接着定睛仔细打量埃拉小姐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手上竟然还拽着另外一个生物。
主人,埃拉将它带来了。
说着,小精灵将手上扯着的那东西丢到了大家的眼前。
那个生物浑身上下都是半透明的颜色,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轮廓到底在哪里。
而这个生物看起来也是人形的形态,大小和埃拉小姐差不多,头发短短的,也许是雄性生物的特征。
这只半透明小人的身后甚至也有一双翅膀,但是那东西根本就不会扑扇扑扇,像是参考了别人才捏出来的无用的摆件。
“这是······?”贝先生其实并不是很有好奇心的人,但他却下意识皱起了眉头,直觉对于那半透明的小人没有任何好感。
如果按照大家常用的说法,这位模仿了小精灵形态的非生物的名字应当是[规则]。
埃拉将她面无表情的小脸转向了贝。
贝被唬了一跳,就连懒洋洋的表情也消失不见:“规则?”
“骗人的吧······”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埃拉,又看了看淡定至极的赛克斯,接着又看了看根本没有表情这种外在表现的半透明的小人。
三个面无表情的人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骗人的样子。
但是······
这真的很像是幼崽里面流传的什么愚人节的玩笑啊!!!
一向淡定且咸鱼的贝此时也忍不住想要吐槽了——为什么会是规则?
这个小人是规则?
那个制定了这个世界的秩序、然后动辄威胁到种族存续的家伙?只比之前想要毁灭世界的影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的规则?
谁会相信啊!!!
**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了,他不得不相信这个堪称玩笑的真相。
因为那被埃拉甩到面前的小人从桌子上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拍打了一下自己虚幻的衣物,接着带着些不满地说道:埃拉小姐,这样粗鲁的行为并不符合合作伙伴的准则。
呃、应该是不满的情绪吧?
贝有些不确定地想道。
只能说这个小人实在和埃拉小姐太过相像,除了同样的小精灵造型、同样的面无表情的样子以外,就连那平板无波的声调都几乎一模一样。
很难单纯从声调中来判断对方现在的情绪。
埃拉却并没有理会规则的抱怨,而是直接目光投向了她信赖的主人——
赛克斯了然地点头。
“多余的解释可以放到以后,而现在我叫你前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询问。”他看向那只书桌上的半透明小人。
“贝身上的霉运究竟是为什么产生?”
人鱼的语气相当的坚决。那小人似乎是还想要说点什么,但那些话统统都被他坚决的语调给挡了回去。
小人只好将脸转向了贝那边——括弧,只转了脸。
它的身子还是在背对着贝的方向没有动弹,浑身上下只有个精致的男孩头颅向后转了180度,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贝。
贝:“······”
一向被玩家们评为“看起来有点渗人”的贝第一次感受到了其他人的渗人之处。
哦,他啊。规则小人又将自己的脑袋从另一个方向转了回去,达成了自转360度的成就。他慢吞吞地说道——他是被人提前丢出了命运线,篡改了一堆规则才勉强活下来的东西。
规则就这样自顾自地给贝先生下了定义,接着有些疑惑地抬起脑袋。
只是有些霉运而已,不应该感恩戴德地感到庆幸吗?
啪!
埃拉不知从哪里抄起来了一本比她还要高的书,将规则的小人拍到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猝不及防的规则就像只被拍飞出去的小虫似的,慢慢地顺着墙壁又滑了下来。
根据我的观察,这应该同样是失礼的举动。他慢吞吞地说道。你需要对我道歉才行,埃拉。
闭嘴。埃拉又拍打着翅膀飞过去,拎着对方的领子然后又飞了回来。你刚才的行为同样非常失礼。
会吗?规则歪了歪脑袋。它仔细地思考了一秒钟,接着欣然接受了埃拉的说法。
原来如此,那我明白自己被打飞的缘故了。
贝再次陷入了沉默。
即使是已经见识过埃拉和规则相处的赛克斯,也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对于本世界的规则而言,它就像是个从来没有人教过任何常识的孩子,一切都凭借着先天的本能在做事。而因为本身根本不算生命的缘故,对方的思考方式也和正常的生物截然不同,简直比埃拉刚刚抵达这个世界的时候还要死板而守规矩几分。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规则和埃拉的沟通比较顺利一些,和对方达成的许多交易也是靠着埃拉作为中间人转述而达成。
赛克斯甚至能够感觉到,规则在很多地方都在下意识地去模仿埃拉——
就比如它忽然从无形变成了和埃拉相差无几的虚幻小人,再比如小人背后那根本不能用但还要加上去的翅膀。
再比如现在——它也是在埃拉的行为之中去获取解释,从而充实它的行为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