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语白上车时温瑞卓心定了,但见他略显无力的靠在车边时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无事。”齐语白勉强打着精神道,“何时出发?”
“已让侍从去叫人了。”温瑞卓道。
兰月取出了些许衣物包裹,掂在了齐语白身后:“这样殿下会舒服些。”
mí • yào,,大王必定毫无分寸,又折腾了那么长时间,能出来真是万幸。
“多谢。”齐语白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异样的目光了。
温瑞卓不便多问,只能转问其他话题:“殿下这次贸然回京,是做何打算?”
他当日知道是皇子而不是公主时着实惊讶,但他知道,南溪王作为同榻之人自然也知道,既无发难,便代表接受。
如今离开,代表殿下未曾接受,元后嫡子,在京城乱象之中绝对有一争之力,但陷入其中,却不比此处自在。
“朝中之事不要过问,对你自己有利。”齐语白道。
“我只是觉得殿下一旦回去,很多事情都会身不由己。”温瑞卓说道,“您要三思。”
“多谢。”齐语白沉默了半晌道。
车队起行,在一片沉默中离开了此处。
帐中熟睡的人轻轻睁开了眼睛,其中哪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宿主,白白跑了。521说道。
迟早的事。沈醇起身,手指抚摸着枕头上的湿痕笑道。
为了让他力竭,他的阿白可谓是十分努力,这种待遇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的。
521想想以前白白跑时宿主的状态道:您不生气么?
不生气啊,跑了才能抓嘛,不跑怎么抓。沈醇穿上了衣服笑道。
那您不怕这个世界后白白生气嘛?521问道。
是他自己跑的,生气的应该是我吧。沈醇将长发连同发辫一起扎了起来笑道。
521:……
好有道理的话!
宿主的属相应该是狗。
沈醇未穿王服,而是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走出了王帐,帐外一人跪地:“大王,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做的好,此处的事让程木墩代理。”沈醇下了台阶,拉过了停下的踏云跨了上去道。
“大王,此行凶险,您真不多带几个人?”侍从问道。
“京中自有接应,放心。”沈醇夹了一下马腹,踏云朝着前方奔腾了过去。
草原与中原自有通道,沈醇快马疾行,绕过了那条路,在正午时比车队快行一步进了虎门关。
夕阳落下,车队驶进了虎门关,士兵检查,车队的人递上了亲赐的国书。
“殿下,不会有问题的。”兰月说道。
齐语白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察觉了带着盔甲的脚步声,只听对方说道:“国书上写前往尚朝的只有一人,你这车轮的压痕也太重了。”
“车上坐的还有侍从。”温瑞卓开口道,“因为不便骑马。”
“打开检查一下。”士兵说道。
兰月一惊,温瑞卓蹙眉时齐语白摇了摇头,温瑞卓道:“您请。”
车门打开,士兵探看着,其中一人斯文静坐,另外一个小厮模样的戴着帽子正在烧着水:“这女子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下的夫人,乃是南溪女子,如今回去,也要将夫人带给父母相看。”温瑞卓揽着一旁的女子轻声道,“若检查过了,请放下车门,内子不便见外男。”
“面纱摘下。”士兵说道。
温瑞卓蹙眉:“这……”
“夫君,无妨。”女子轻轻摘下了面纱,虽生的标致,面上却带着草原上风沙吹过的粗糙。
一人匆匆跑上城墙,走到了那坐在城墙边上往下看的人面前道:“大王,王后在车上。”
“装扮成何种模样?”沈醇看着下方问道。
“侍从模样。”士兵说道。
“放行。”沈醇从城墙上下来道。
“是。”士兵匆匆下去。
“没什么问题,放行。”检查的士兵说道,里面的人关上了车门,车队缓缓前行。
“兰月姑娘,在下得罪了。”温瑞卓放开了女子道。
“没事,有惊无险。”兰月重新戴上了面纱道,“不想边关如此细致。”
“若有人借通商混入奸细,探查草原地形,必然不利。”齐语白放下茶壶坐在了一旁。
他换了粗布的衣衫,手上脸上更是沾染了泥土的褐黄色,看起来粗糙无比,发丝皆被帽子所束,连颈上都是脏兮兮的模样,一般人即便见了也认不出。
“委屈殿下了。”兰月接过了茶壶道。
“无妨。”齐语白轻轻挑起车窗一角看着外面,行人往来不断,有士兵巡逻,尚朝人和南溪人混杂,看起来有些突兀,却又异常的和谐。
离了虎门关,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在此处通关,他竟说不上是喜悦还是难受。
“殿下,您若是……”兰月想说什么,却被齐语白伸手制止了。
“不必再劝,此刻已不能反悔。”齐语白道。
纵使难过不舍,有些事也不得不做。
马车出了虎门关,又入楼关,夜色降临时在一处驿站停了下来,暂缓休息。
饭菜上桌,灯烛点燃,一便衣握剑之人敲门进入,朝站在窗边之人跪下:“殿下。”
齐语白转身回头,将他扶起道:“田将军不必多礼。”
“殿下许久未见,在草原还好么?”田战后退抱拳,打量着面前芝兰玉树的青年道。
“还好,京中之事如何?”齐语白未曾寒暄,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几位皇子接连被废或身死,皇后亲子病死,改扶持皇三子齐慕瑾,才有了陛下的赐婚。”田战说道。
“病因查出来了没有?”齐语白问道。
田战摇头:“属下只知陛下赐死了数人,休朝三天,病因不知,陛下身体不好,殿下预备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快马赶往京城。”齐语白道。
田战低头道:“是。”
黎明时分,十几匹马匹齐备,齐语白行至旁边,田战本有意说些什么,却见青年轻松跨上马背,熟练的试了几下,心下微松:“殿下已会骑马了。”
齐语白手指一紧,看着前方升起的朝阳沉声道:“在草原上生活,骑多了就会了,走吧。”
快马轻载疾行,其他侍从纷纷跟上,带着一路烟尘出了楼关,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
京城繁华,城中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谁也不知皇宫之中风云诡谲。
皇帝穿着睡袍靠在榻上,一旁的妃嫔侍奉着汤药,跪地之人华衣金冠,看起来受尽了宠爱。
“你说吧,还有何事汇报?”尚景帝说话时已带了气虚之感。
本还以为身体硬朗的很,却不想一朝伤心过度,才发现鬓边华发早生,许多事情也吃力了起来。
“父皇,六弟的死儿臣查出了另外一些端倪。”华服之人面有迟疑。
“还能有什么,讲!”尚景帝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咳嗽了两声道,“朕倒要看看这水里还有什么污糟!”
“请父皇过目。”齐慕瑾将手书呈了上去。
尚景帝几乎是夺过,打开看着其中文字,手指都带着几分颤抖:“四皇子,你是说朕错杀了十一?”
“儿臣不敢妄自揣测,只搜寻了这些证据。”齐慕瑾抬头道,“请父皇定夺。”
“只是猜疑,消息并不确切。”尚景帝强忍着身体的颤抖,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道,“你先出去吧。”
“是。”齐慕瑾行礼后起身退了出去。
“殿下慢走。”守在外面的侍从纷纷行礼,然后关上了殿门。
齐慕瑾回头,看了一眼此处下了台阶。
从前他到此处时,侍从虽不至于怠慢,却没怎么将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放在眼里,而如今权柄在握,侍从的眼里也带了诚惶诚恐。
被人仰望畏惧的感觉远胜过被人看低践踏,但一切未曾尘埃落定前都还会有变数,他要坐,就要坐上那最高的位置。
齐慕瑾出了宫门,已有人上前接应行礼,前后搀扶着上了马车,跟随入内的侍从道:“殿下,有急事禀报。”
“说。”齐慕瑾冷声道。
“探子在楼关附近发现了温公子的踪迹,好像是要返回京城。”侍从说道。
齐慕瑾眉头微蹙:“他?南溪竟然允许?”
“是。”侍从道。
“如今温相与父皇离心,朝中官员各自站位,他回京也无妨。”齐慕瑾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温公子入了楼关倒不妨,只是田战将军与其会面,在那处见了一人,与殿下有三分相像。”侍从掏出了画卷呈上。
齐慕瑾有些疑惑的打开,在看到其上面孔时眉头紧紧蹙了起来:“齐语白?她回来做什么?”
“属下不知。”侍从道。
“温瑞卓回来或许是南溪王允许,齐语白作为南溪王后出现,或许是对我尚朝有意图,在他身边可有南溪王?”齐慕瑾问道。
侍从低头道:“未见。”
“京城本就一滩浑水,他们还进来搅的更浑。”齐慕瑾紧紧握住了画卷,却是蓦然笑道,“把此时透露给齐盛旌,不管他们是何目的,让他先替我们探探路。”
“是。”侍从退下道。
马车前行,齐慕瑾打开了揉皱的画卷,看着上面的面孔陷入了沉吟。
齐语白是女子,当初代替齐思琪替嫁的事他不知道,后来齐思琪躲了一段时间,公然出现在了宴会上,而五公主齐语白却没了踪影。
京中权贵皆知替嫁之事,只是南溪未曾发难,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他从前也只见过这个五妹几次,记忆中只知道她生的清静素雅,虽不及齐思琪华贵,却继承了元后的好样貌,是一等一的美人。
如今再看画卷,却觉得有些男象,是为了隐藏身份便于行动特意扮了男装?可若南溪王随行,当不至于让她如此抛头露面。
其中疑点太多,齐慕瑾掀开车窗,让侍从近前道:“派人去探查一下南溪之事。”
如今正在关键时期,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侍从退开了。
京中消息传递,各掺真假,齐盛旌收到消息时同样蹙眉:“确定?”
“是,殿下,此行应该是秘密回京。”侍从道。
“既是瞒着南溪王,将此事告知,抓她回去就是了。”齐盛旌说道。
“殿下,若南溪王此时知道五公主逃离,只怕会将此事扣到尚朝的身上,到时候内忧外患,可就难办了。”谋士说道,“殿下三思。”
“她既知自己重要性,便不该在此刻出逃,凭空添麻烦。”齐盛旌道,“此事告知父皇,你觉得会如何?”
谋士低头道:“此刻告知陛下,陛下定会让五公主返京,再给南溪一个交代,可南溪虎视眈眈,这个时候让他们来,只怕不妙。”
“楼关之事便是例子。”齐盛旌琢磨道,“不能让他发难,就干脆斩草除根,只当从未出现过五公主,他也只能怪自己看管不严而无处要人。”
“殿下……”谋士有些迟疑。
“既已嫁出去,就与泼出去的水无异。”齐盛旌道,“派人暗中拦截,死了就算了。”
“殿下高明。”
……
夜黑风高,官道两侧皆有林木掩盖,黑衣在趁着月色出现隐没其中,刀光藏于草丛,箭已上了弦。
“确定他们会从此处过?”树下一人问道。
“这是官道,他们也未在驿站歇息,直接换了马就前行了。”另外一人道,“有八成可能从此处路过。”
人影轻伏,月色被笼罩在云层中时更不可见。
风声轻动,马蹄声从远处疾驰而来,让地面发出声声震颤,弓弦轻轻拉动,月色从云中探出,箭头银光轻闪,却从树上折射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什么人?!”黑衣人纷纷抬头,看到了树上月影包裹的人影。
那道身影修长,发丝随清风轻轻浮动,耳侧坠饰轻晃,剑光出窍,在几人纷纷戒备,箭尖指向时挥剑,所有箭羽皆是拦腰斩断时,几抹血液迎着月色飞向了空中。
几声倒地声,血液渗透在泥土中,银白色的剑反射着月光,其上的光影随着血液滴落而变化着。
剑光挥动,最后一丝血液殆尽,剑回鞘时他动了动耳朵,站在了一边的树后,听着马蹄声匆匆而过,并未有任何停留。
眸光轻侧,月光下马队为首的人侧脸一闪而过,就像是月光下的月神,随快马疾行消失在了视线中。
待马蹄声远时,沈醇走到了几具尸体旁,从其中摸索出了一枚令牌:“四皇子?”
阿白在京中向来是女装示人,应该无人察觉他的真实身份,这么干脆利落的派人劫杀,还真是符合皇室传统。
派人确实是他,但是他察觉的还是借刀shā • rén可就另说了。
五公主返回牵涉南溪之事,消息这么快,且不知目的,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田战勒马,引一队之人纷纷停了下来,齐语白安抚着快马转头看向他道:“怎么了?”
“臣好像闻到了血腥味。”田战抽动着鼻子道。
“简玉出现在边关,京中必不会对我的事一无所察,有人劫道也未可知。”齐语白坐在马上道,“可能察觉踪迹?”
“没有人声。”田战握着剑柄,仔细聆听周围,却没有半分人声穿梭。
“走吧。”齐语白拉动马缰道。
“是。”马上之人纷纷应声,却比之前更戒备了。
月影之下沈醇跨上了马,拉动马缰,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通过主城可麻烦的很,想快速赶往京城,他有快道。
小道之上山匪皆死,马声踏碎,只留下无数具尸体躺在原处,任血液横流。
……
“我们的人死了?”齐盛旌眉头蹙的很紧,“谁做的?”
“不知,皆是一剑毙命,五公主随行之人中有田战将军。”侍从道。
“他竟敢擅自返京,难道已经不将父皇放在眼里了么?”齐盛旌斥道。
“殿下,陛下传召。”外面的侍从匆匆进来道。
“所为何事?”齐盛旌看着他谨慎的神色问道。
“属下不知,但恐怕不好。”侍从说道,“三皇子也进宫了。”
“齐慕瑾!”齐盛旌磨牙道,“他又参了本王何事?”
四皇子匆匆入宫,入殿时已见跪在一旁齐慕瑾。
奏折洒了一地,地上更是有杯盏的碎片。
“儿臣……”齐盛旌拱手,桌上的药碗已然砸了过来。
“你如今本事愈发大了,先是杀了你六弟,再嫁祸给你十一弟,如今五公主也敢半道劫杀,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事?!”尚景帝脸色通红,气息一时竟有些上不来。
“不知父皇从何处听来这样的话,儿臣不敢!”齐盛旌低头道,“请父皇息怒。”
他着了齐慕瑾的道。
“殿下,京中已乱。”一封手书递到了齐语白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