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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女瞪大眼睛,表情一瞬空白。
看着她的模样,沉鱼原本唇边挂着淡淡微笑,不由多了少许惆怅。
原本准备说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另一番内容。
“你有些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故人。”
月女还未从她石破天惊的提议中回神,下意识问道:“什么?”
沉鱼想起了那个名叫羽涅的女孩。
单纯从容貌而言,月女和羽涅没有半分相似之处,羽涅能够得到山神之爱,除却自身善良纯洁外,容貌同样清丽可人。
而月女和清丽可人这种形容词,是怎么都不搭边的。
“那个姐姐第一次见我时,对我说的也是这句话。”沉鱼说道,“她让我快跑。”
“那她最后呢?”
“死了。”沉鱼语气平静说道,“她喜欢上了山神,凡人与游神,注定有因无果,不得善终。”
月女顿时哽住。
她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沉鱼身上扫过,约半在心说,劝她逃跑的好人死了,而沉鱼活蹦乱跳的,如今更是一脸平静地讲起往事,这怎么看,都有点蹊跷。
“你觉得我不像好人?”沉鱼问。
月女又不知怎么回答了,客气笑道:“怎么会呢。”
可委实说,月女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贸然跑来提醒的打算。眼前的美貌少女,怎么看都不像善茬。
“现在不说别的了,你快跑吧。”月女说道,“大祭司喜欢你家小姐,她不会有事,但你今晚就会被献祭给月神。”
“那你呢?”
月女皱眉,焦急道:“你不必管我。”
沉鱼没动。
她很理解月女的心情,也因来自对方的善意而抱有好感,可她同样注意到,月女掩藏在焦急下的紧张心虚。
月女在隐藏什么?
“不行,你得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沉鱼脸上写满坚决,情真意切道,“我怎能将恩人丢下,自己逃跑?您一定得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让我知道,我的救命恩人做了什么。”
月女是老实淳朴的姑娘,平生心机全都用在叫沉鱼跑路,尽力掩饰自己真实意图上。
可还是被沉鱼看破了。
见沉鱼一副她不说实话就不动,甚至声音还有逐渐抬高引来外人的架势,月女再后悔也无法。
“我替你献祭给月神。”
沉鱼:……
听到此处,她倒着实感到几分惊讶。
她原以为,月神不过是个欺骗信徒的幌子,大祭司会将献祭给月神的陪妾暗中杀死,而月女之所以语焉不详,是想借她的身份做些什么。
可如今听起来,月神献祭,似乎还有其他含义。
“这世上真有月神?”
月女没吭气。
少女再老实善良的脾气,也被沉鱼方才近乎耍赖的行为弄得有些不快。
哄人沉鱼最拿手了。
她自然地贴上前,瘪嘴,诚恳歉意道:“我知道您的好意,方才一时着急,言行多有冒犯,您千万别同我计较。”
月女瞥着她,在对上少女清澈目光的瞬间,她内心的烦躁不快,就如阳光下冰雪一般消融大半。
明明她的长相并非绝世姿容,说话刚才也叫她很不喜欢,可为什么还会叫自己气不动?
说白了,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就连大小姐的丫鬟,也像是天上仙女似的,令人自惭形秽,不敢冒犯。
……若是自己也生得这般花容月貌。
月女抿抿嘴唇,摇摇头:“你快走吧,这里就交给我。”
“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对抗得过大祭司那帮人?”
沉鱼说出自己的计划:“不如你帮我今晚亲近大祭司,我在床上将这人面兽心的老东西彻底了结,哪怕失败,也不会牵连到你。”
月女抬眼望向她,总算多了几分顺畅之意。
原来这丫鬟姐姐也会说正常言语。
——至少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比较正常的计划。
“大祭司不能死,他对镇子很重要。”月女说道,“而我是个死活都无所谓的人,死前只想稍微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
“这你也要问吗?”月女无奈道,这回听起来没有不耐厌烦之意。
“我生性对未知事情充满好奇。”沉鱼笑笑道,“你也不用特别紧张,我是你的陪妾,你来看看我有何不可?哪怕大祭司亲至,你也有话说。”
“大祭司不许人见陪妾的……”
“你别太老实了,你是月女,月神正妻,大祭司还能把你怎么样?”
月女扯扯嘴角,没有多言。
这姑娘心里藏得事情未免太多了些,但都是关键情报,必须拿下。
沉鱼心中如此想着,决定加大力度,继续突破月女心防。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虞桃,颇觉呼吸困难。
倒不是因为谢孤容对她有心防。
——没心防才奇怪吧?
虞桃巴不得那层厚障壁把她紧紧隔绝在外,最好叫谢孤容和她半句话都别说。
可现状是,在沉鱼选择离池后,谢孤容尽管什么都没说,可心情明显极其不悦,回去便将女装全部换下,自己上客栈外面吹风去了。
虞桃挺不想管他。
但如果一直不管,任由谢孤容怒意发酵,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小鱼啊小鱼,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救她。
虞桃苦着脸想到。
最终,她决定讨壶茶水来,亲自给露台上吹风的大爷送去消消火。
她下楼走到掌柜柜台前,拍出一两纹银,说道:“掌柜,要壶上好茶水,莫要太烫。”
掌柜瞧瞧银两成色,顿时眉开眼笑:“好嘞,小姐稍等。”
虞桃在柜台前捡了个方桌坐下,无聊地单手支颐,琢磨一会儿糊弄谢孤容的说辞。
仿佛自极遥远处缥缈传来,沾染着雨水清风的气息。
新客人?
晚上投宿?
虞桃回首望去,只见一道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身影迈步踏入客栈。
那身影清俊高挑,腰间以干净白布仔细裹着长剑模样的事物。行走抬步自有章法气度,显然是个游历而来的修士。
斗笠遮住他的半张面庞,只露出精致的下颌来。
尽管看不清面容,却叫人不由得遐想,这该是个多么清俊的修士。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掌柜极有颜色,立刻招呼小二上来。
“住店。”
带着淡淡倦意的青年温润声音响起。
傍晚时飘起了小雨,一路走来,打湿了他身上的蓑衣,他礼貌地在门前就脱下蓑衣,令小二取走收拾,免得打湿客栈地面。
但斗笠却没有摘下。
虞桃忍住继续探索的冲动,此人虽说没有寻常修士面对凡人时的傲慢冷酷气息,可也未必好招惹。
她倒是也在猜测,此人或许是什么特殊人物,但这种事还是交给谢师兄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