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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委的值班人员等到纪梵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说到底,警方和检方不可能以偏概全,凭翟迎的一己之言就定论于灏然的行为。但他们这些教学的老师以及深层次处理过此类事件的工作人员和同学,又如何不会知道这人的本性。
只不过大都迫于权利的压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团委今日值班的同学刚刚通知完老师,收到消息说已经在努力往回赶。
他战战兢兢地抬眸睨了眼沙发椅上的纪梵,男人似乎在看手机,原本舒展的剑眉拧起,眉眼间透着明显的不悦。
男生脊背一凉,欲哭无泪,从来没觉得宽敞的办公室如此逼仄过。
门被突然推开,原本泛着凉意的空间内顿时涌入一阵热意。
值班同学欣喜地看着有些仓促喘着粗气的老师,却见原本坐那慢条斯理翻资料的男人,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
身形高挑,气场强大。
纪梵淡笑,嗓音温润:“好久不见,吴老师。”
被唤作吴老师的男人焦急忙慌地擦了把头顶的汗,赶忙应声:“是好久不见了,纪梵。”
一句和气的寒暄。
只是一场无声争辩的开始。
……
简清上学的时候去过几次团委办公室,等熟门熟路地走到办公楼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不远处站着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好迎上纪梵的正脸。
他今天难得穿了件白衬衫,同样是白色,却与昨日的t恤穿出了股不一样的气质。干净的少年气没有了,白切黑那味倒是有点足了。
两人似乎在交谈,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纪梵突的勾唇,只是笑容看起来并不走心。
简清注视了一会,并未上前打扰,直接靠着身后的树桩,百无聊赖地刷起视频。
刷了会视频,简清又从通讯录里翻出翟迎的电话,结果连拨两次都无人接听。
她皱眉盯着退出通话中界面的屏幕,指尖漫无目的地敲了敲。
竹间三点青:【翟迎,你在学校吗?】
竹间三点青:【我和纪检都在政法大学,抽个时间一起见个面?】
发完这条消息,简清就看着屏幕发起呆来。她出神得厉害,连前方的谈话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知道。
直到手机上方跳出来自微信的消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纪梵:【过来。】
简清猛地抬头,毫无征兆地和后者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纪梵其实老早就注意到她了,那会还在和吴老师聊天不好喊人。等结束之后就看到女生低头盯着手机,一脸认真,完全没往这边看一眼。
听见脚步声,纪梵刚刚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一片清明地锁定住她。
坦然迎上男人的目光,简清习惯性地喊了声纪检,客套般问他:“很忙?”
纪梵捏了捏眉心,简短回答:“还好。”
停顿一秒。
“你刚刚在警局?”
“嗯,刚好有些事情要问问郑枢烨,虽然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简清说着,视线又无意识瞄了眼纪梵。
其实她今天来,除了工作上的事,还有私心想问问昨天的事。
昨晚记忆的最后,她明明在客厅处理工作,甚至记得还回复了几条李思泺的八卦信息。结果今早醒来,她就躺在纪梵的床上了。
结合当时的境况,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就是她梦游了自己走过去爬上床,纪梵醒来发现后,拗不过她被迫离开。
要么就是纪梵早上出门看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好心作祟顺势把她抱到房间。
两相衡量,简清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后者。
她宁肯自恋点再给纪梵营造温柔贴心的另一面,也不愿意承认是因为自己梦游才做了如此丢脸的事情。
就这么想着,简清望向纪梵的眼神里多了点意味深长的琢磨。
男人的眼底虽未见青灰,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并不是特别好。
俊脸中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像是一只倦怠的猫,偏偏看向你的时候还不忘勾人。
瞧见她突如其来的打量,纪梵勾唇笑了下,低哑着嗓音:
“在想什么?”
被问得猝不及防,简清迟疑地啊了声,才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我在想昨天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纪梵眯了下眼睛,耐人寻味地看了女生一眼,并未拆穿她看似随意的解释,只是故作了然地回答:
“我半夜醒来想倒杯水喝,发现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刚好我那会不太睡得着,就索性把床让给你睡了。”
简清松了一口气,思绪随即抓住了话里的重点,皱眉:“半夜?”
“那你后半夜睡哪?”
纪梵敛眸,轻描淡写地哦了声,用最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在你旁边。”
“???”
简清心下一惊,难以言喻地皱起眉。
搞么子?
在她旁边?那不就是在床上吗!!!
见她表情天旋地变,纪梵心情愉悦,不慌不忙地补充完:
“看了一宿的资料。”
“……”
你他妈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简清懒得和他扯,调侃:“你这年纪轻轻的,大半夜的怎么还睡不着?”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纪梵沉默了几秒钟才道:“做了个梦,想起了点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
简清挑了挑眉,不作声。
之前和斯励出去那会,简清能从少年字里行间猜到纪梵的家庭并不像平常人家那般和睦。又或者是发生过什么巨变,能足够影响到一个家的纽带。
她双手背在身后,指尖交缠,并未做深入询问,反倒因此想起自己之前突然坦白的过往。
其实,孤儿这个身份,她并不喜欢和别人说。
倒不是这个词很敏感,相反,简清从未因是孤儿而自卑过。
他们孤儿院的小孩子比常人更加懂事,之间的情谊也比金石坚固,大家只是单纯不喜欢别人鉴于这个设定对自己产生怜悯罢了。
思及此,简清还是决定做最后的保障,上前一步,一双眼睛真挚又坦诚地望着他:
“纪检,那天和你说的事,能拜托你,听过就忘,自动消除吗?”
纪梵应得很快,甚至都不用简清提醒是哪件事,不假思索:
“可以。”
刚说完,他又看了她一眼,细细参谋着她的表情,问:“你很介意?”
简清听出他应该是误会自己非常介意孤儿这个身份,这会只是摇了摇头,低眸一笑:
“我不介意,但不希望被特殊对待。”
鞋跟“嗒嗒”踩地,她转过身,昂起下巴望向隔了一条道路的操场,眸光流转,笑容很淡。
“同样都是活生生的人,同样都有手有脚能说能笑,只不过是比别人少了疼爱的父母而已,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女人用清脆悦耳的嗓音极为从容地表明观点,最后尾音落下时回眸的眼神,眼梢轻佻,唇角微扬,写满了睥睨天下的高傲和自信。
纪梵读懂了她的眼神。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真的这么想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纪梵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嗓音清冷含着淡淡的愉悦:
“既然如此,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简清:“什么?”
“明明避讳这些,为什么那天却能够对我说出口?”
简清一愣,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能如此毫无顾忌地向纪梵坦白,确实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会仔细分析,大概就是她的潜意识里认为纪梵不会揪着此事做文章,又或者认为他根本不会因为这些就体谅他人。
可是除此之外呢?
垂落在身侧的指尖情不自禁地蹭过裤边,就像心尖滑过的一缕异样,什么都没抓住,也什么都没留下。
瞧见纪梵似笑非笑的表情,简清恍然一怔。
本来不可言说的心思被突然这么一挑明,让她不得不去面对和直视。
她。
到底在想些什么?
“快快快,快打电话!”
仓促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难得轻松的氛围。
简清的思绪被打乱,循声望向办公楼。就见方才与纪梵交谈的男人正火急火燎地从楼梯上跑下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简清之前来学校调查情况的时候见过,是翟迎所在经济学专业的系主任。
见他面容焦急,她适时拦下问了句:“主任,这是发生什么了?”
看到是她,男人神情松了一刻,反握住她的手:“简律师你快帮帮忙啊!事情被曝光了,翟迎她想不开要跳楼了!”
简清错愕,用最快的速度理解主任话里的意思。
什么时候曝光的?曝光的内容是什么?是谁曝光的?这些问题接二连三地在她脑海中闪过,找不到答案,只剩迷茫和心慌。
她一把抓住又要离开的主任,追问:
“在哪?”
“宿舍楼楼顶。”
闻言,旁观这一切的纪梵神色蓦地一顿,平静的面容仿佛有什么裂开,僵硬片刻。
须臾——
“你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