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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前一天晚上睡得很晚,第二天简清还是没能逃过生物钟,悠悠醒转。她迷迷糊糊地往卫生间走去,通过镜子看到了自己红肿的双眼。
昨天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最后因为哭到失声,难过地埋在纪梵的怀里一阵一阵地抽噎。
想到这里,简清打开水龙头,捧着冰凉的水往自己眼睛上泼,企图用热胀冷缩的原理降一降红肿程度。
水花声哗啦啦的,十分响亮,以至于她完全没注意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泼了好几次,简清抹了把眼睛上的水渍,猛地睁开眼。
本意是想看看有没有见效,结果一睁眼,猝不及防看到了倚着门框的男人。
他的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衫,扣子扣到领口,红色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明明是矜贵正经的打扮,却因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出几分慵懒和随意。
察觉到她的注视,纪梵翘了下唇角,视线略过女生脸上的水珠,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
“又哭了?”
简清没应,三两下抹干脸上的水渍,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着,反问:“今天你不是限行吗?怎么还在?”
闻言,纪梵稍稍往前迈了几步。双手撑在洗手台的一边,俯身凑近她,眸色认真,坦然道:“有点担心,所以提前和尧叔打了声招呼。”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简清眨了眨眼睛,无措地低下头,催促:“那你赶紧去吧,我没事。”
话落,纪梵沉默,微抬下颌,金边眼镜后的凤眸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长的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简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欲盖弥彰地再次打开水龙头,任凭水声打破两人之间弥漫的无声寂静。
然而水声持续了不到几秒钟,眼前突然闯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了水龙头。
简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那只手转了方向,目标明确地捏住她的下巴,霸道却不失温柔地将她的脸转了过去。
四目相对,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脸,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纪梵眯了眯眼,眼梢轻挑,眸中落满忖度的意味,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男人的眼睛太过干净,像面明镜,澄澈到仿佛能够映出她心底深处的不堪。意识到这一点,简清偏头闪躲地移开视线。
这般从心的反应落在纪梵眼里,便是心虚的最好证明。他笑了下,故意拖长音揶揄着:
“谁家的小猫啊,爱哭又傲娇。”
简清听出他话语里的调侃,撇了撇嘴拒不承认:“不是我。”
“不是你?”
纪梵挑了下眉,嗓音淡淡透着几分无谓:“你自己数数看,在我面前哭多少回了?”
“……”
不想数。
见忽悠不了纪梵,简清直接跳过数字给了保证:“我不会再哭了。”
“你确定?”
纪梵敛了敛眸,无声地盯着女生漆黑的眼睛。肿的程度其实并不明显,只不过眼眶那一圈因为哭太久,泛着明显的绯红。
想起昨夜书房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男人的眸色暗了几分,眉宇间流露出不易捕捉的无奈。
他是真的见不得她哭。
一哭,饶是平日里再游刃有余也束手无策。
得到女生脆生生的一个“嗯”字,纪梵眸光微闪,松开手挺直了身板:“行,那我问你几个问题。”
简清没懂:“什么?”
男人的唇线绷得很直,说话时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是例行工作,格外郑重:
“真的忘了?”
一开始,简清还在懵圈。待触及男人不见一丝笑意的双眸时,她恍然明白了什么,徐徐垂下眼睑。
良久,她哑声道:“不记得了。”
纪梵看着她,薄唇轻启:
“很在意吗?”
“还行,哭完之后突然就好受点了。”
女生素净的脸上扯出一抹笑,不掩其中的疲惫和苦涩:“我累了,不想再揪着那点迟早会消失的记忆不放手。”
“总归,该忘的都会忘,所有的耿耿于怀最终都会湮没于时间的长河,只是我不甘心承认罢了。”
如今,她确实忘记了,不得不承认。
纪梵耐心地听她说完,目光始终不偏离一寸。所以,在瞧见女生陡然变红的眼睛时,他适时蹙了下眉,似是警告地吐出两个字:
“别哭。”
简清抬眸,察觉到眼眶的温热,毫无征兆地朝前走了一步。在眼泪即将掉落之前,先一步埋首于纪梵的肩颈。
她蹭了蹭他的衣襟,拭去堪堪滑落的水珠,含着显而易见的哭腔,倔强地反驳:
“我没哭。”
纪梵哪会猜不透她的小心思,哑然失笑。他什么也没说,就站在那,任由她弄脏了自己的衬衫。
半晌,他像是屈服于故作的高冷,颇为纵容地揉了揉简清的脑袋,将人更紧地压向怀里,又一次强调:
“对,你没哭。”
周末的时候,简清带岑娟去了趟一附院复查。纪梵本来是打算陪着一起去,但检察院那边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处理,他便约好了解决完再来接她。
上次那跤摔完后养了有一段时间,医生说情况恢复得不错。只是这几天天气冷了下来,岑娟痛风的老毛病又开始犯了。
回到孤儿院,简清扶着岑娟走了一段路。注意到老人时不时皱眉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酸。
岑娟的痛风一开始并不严重,直到那晚大雪夜里的一跪,便一发不可收拾。在那之后,每年冬天到了天气湿冷的时候,她都会痛得下不了床。简清看在眼里,却什么也做不了。
思及此,她的步伐一顿,笑着提议:“奶奶,我背您吧。”
岑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半点不信:“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背得动吗?”
简清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瞄了眼前方不短的阶梯,细心解释:“前面就是楼梯,我背您上去您可以轻松点。”
“瞎操心。”
明白她的用意,老人白了她一眼,哼笑:“别折腾了,这点路我还是走得了的。”
“奶奶——”
简清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所打断。
“我来吧。”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不掩其嗓音的清冷和熟悉。她循声回眸,果不其然,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到了纪梵。
见他阔步走近,简清愣愣地问了句:“你工作处理完了?”
纪梵极淡地嗯了声,目光越过她对上了一旁早已眼睛发亮的岑娟。
面对长辈,纪梵勾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朝老人颔首,十足的礼貌:
“奶奶您好,我是纪梵。”
岑娟兜了好大一圈才反应过来。她一笑,脸上的褶皱一条条,看起来十分和蔼亲切:“啊~纪梵是吧?我知道你,简简的男朋友,她之前跟我提过你。”
纪梵默认,云淡风轻地看了眼简清。
两番来回寒暄,纪梵也没有过多犹豫,还记着刚才的事情,在老人的面前躬下身:“奶奶,我背您上去吧。”
岑娟迟疑了一下,最终在简清的扶持下趴在了男人的背上,还不忘叮嘱:“小伙子,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但可不轻啊。”
纪梵撑了下地起身,步伐稳妥地迈上楼梯,走了几步才道:“没事。”
简清在一旁随口补了句:“奶奶,他连我都背得动,背您那是绰绰有余。别看他瘦,平日里还有闲情去健身房运动。”
“多运动好啊,我们简简小时候运动会,跑步每次都能拿第一名。”
岑娟颇有兴趣地接上她的话,说到后边突然话锋一转,没好气道:“看看现在懒的,上次和院里几个孩子玩,没跑几步就开始喘。”
简清对院长奶奶这般拆台的举措已经见怪不怪,反正她说得本就是事实,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不如坦坦荡荡。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不料,纪梵蓦地抬眸睨了她一眼,眼里的笑意很淡,耐人寻味地附和:
“她现在体力确实很差。”
“……”
别以为我没听出你的言外之意。
“那你以后多拉她运动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