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廖婧愣了一下，然后狠剜一眼江眠：“江眠，我生你养你，给你优渥生活，不过就因为这一点儿小事儿，你就来质问你妈我有没有把你当女儿？”
“……”
江眠眼睫垂下，遮住眸底微嘲。
小事？
廖婧口中的小事，经年累月积累起来，就像是结痂的伤口，表面完好如初，实则内里早就腐烂不成样。
从小到大，因为江晗身体有病，父母偏心，她所受的委屈叠加起来，不过是在此刻决堤罢了。
廖婧见着江眠不说话，絮絮叨叨又数落她一堆不好：“秦时是你妹妹喜欢的人，你就别和她抢了，反正你身体好，有大好的未来，你妹妹身体差，你就让着她一点儿，听见没？”
江眠深呼吸，压下内心重重难过。抬脸，唇角勾起微笑：“妈，我知道了。”
廖婧怒意消散一点儿，正要说话时，对上江眠澄澈通透的杏眼，心尖儿一颤。
走廊天花板悬挂的巨大水晶吊灯光线亮如白昼，折射进江眠琥珀色瞳仁里，漂亮好看，偏生眼神淡漠如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她是笑着的，却未达眼底。
廖婧怔然几秒，唇瓣欲动，要说话时：“眠…”
江眠先发制人，扬起微笑：“妈，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咚”地一声，廖婧看着眼前金属雕花门重重关上。
一扇门，隔开两个世界。
廖婧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她忽略了。
就在此时，秦阿姨焦急声音响起：“太太，太太——二小姐，心脏又不舒服了，您快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廖婧立马将所有杂乱想法抛之脑后，步伐焦急的冲进江晗房间，嘴上吩咐秦阿姨：“赶紧给打电话叫林医生过来——”
***
江眠的房间很暗，只有床头的小夜灯亮着，冷冷清清。
窗外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副暴雨欲来。
江眠抱膝背靠房门坐着，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狂风敲打窗户，她和廖婧一起种得那盆康乃馨被风吹倒，花盆碎了一地。
门外传来林医生和廖婧的对话声：
“二小姐没事，就是怒火攻心了，好好休养便好。”
廖婧闻言，轻哼一声：“都怪她姐姐不懂事，惹了小晗生气，还劳烦您大晚上的跑一趟……”
林医生听着廖婧的话，余光瞥一眼江眠紧闭的房门，看着眉间生起怒意的廖婧道：“江太太，二小姐身子其实只需要好…”
“妈妈——”
江晗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林医生的话。
廖婧见小女儿叫自个，也没闲情逸致和林医生在聊下去，让秦阿姨送林医生离开，又进了江晗房间。
秦阿姨送林医生下楼，嘴上说着和廖婧大同小异的话：“大小姐也太不懂事了，真是可怜二小姐身体娇弱…”
林医生心中微叹息，犹豫半响，还是没把江晗身体真是情况说出来。
他是江家请来照顾江晗的家庭医生，若是江晗身体与常人无异，他也再拿不到像江家这样的高额薪水。
秦阿姨絮叨说了一路，送林医生上了刘师傅的车才回去。
秦阿姨折身回到二楼，看着江眠紧闭的房门，啐了一口：“这么大的人了，真是不懂事…我要有这么个女儿，掐死算了。”
窗外雷雨大作，米色窗帘被风吹得乱舞成一团，豆大的雨点借着风势砸在透明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在安静的深夜，格外吓人。
江眠手肘撑地，艰难从地上起身。
因为曲腿坐太久的原因，她小腿肚抽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而扶着一边的椅子才没倒下。
江眠顺势坐在椅子上，抬手开了墙上的灯。
灯光亮起那刹，江眠看清化妆镜里的自己，杏眼通红，发丝凌乱，略显苍白的唇还有着明显的齿印，狼狈至极。
江眠扯了扯唇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思游离。
明明说好不在意，却还不争气的在意，还因此难过。
江眠对着镜子笑了一下：“这次，是真该放下了。”
对这个家庭积攒太多的失望，她不想再继续让自己深陷其中。
逃离江家的第一步，她得拥有dú • lì的经济能力，支持以后的学业和日常开销。
窗外雷雨滂沱，江眠起身收拾了一番，把碎了的康乃馨连花带盆一起丢进垃圾桶，关好窗子，看一眼如墨的夜色，眼神坚定。
进娱乐圈，是势在必行了。
***
翌日清晨。
江眠早早洗漱好，从楼上下来。
江晗昨晚“犯病”，廖婧让她卧床休息，江眠下楼来饭厅时，她正在嘱咐秦阿姨让她给江晗送早餐去房里。
江眠礼貌性和廖婧打了招呼，安静坐在位置上吃早餐。
秦阿姨给江晗送早餐去后，饭厅只剩下江眠和廖婧，廖婧看着沉默用餐的江眠，微微皱了皱眉：“你今天记得给小晗请假，要不是你——”
“妈，我吃饱了，先去学校了。”江眠放下筷子，对廖婧一笑，“昨晚是我不对，让妈妈操心了。”
“你知道就好。”廖婧嘟囔一声，催促着江眠，“你赶紧走，别迟到耽误给你妹妹请假。”
江眠拿上一边的书包，微笑和廖婧说了再见，转身笑意彻底消失，小脸冷漠如冰。
廖婧瞧着在玄关换鞋的江眠，少女身量纤细，穿着三中的蓝白校服，说不出的清纯好看。
不知不觉间，她这个女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廖婧有点儿走神，直到江眠带上门离开，关门声方才拉回廖婧的思绪。
廖婧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江眠笑着和司机刘师傅打招呼。
此时江眠的杏眼略弯，阳光落在她的长睫上，眼睑下方透出小片阴影，说不出的好看动人。
她是笑着的，眼底也有笑意。
完全不像昨晚。
廖婧看着江眠上了黑色SUV远去，逐渐变成一个墨色的点，彻底消失在她视野。
“太太…”秦阿姨给江晗送了早餐，顺便收拾了姐妹两人的房间垃圾才下楼。
廖婧回头，看见秦阿姨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有一角露出来，她瞧见里面装着碎了的花坛，和两朵枯萎的康乃馨。
廖婧猛然想起，这盆康乃馨是江眠十五岁生日那年，她和她一起种下的。
***
江眠如常帮江晗在班主任林巾帼那儿请假。
林巾帼办公室在江眠班级所在教室的走廊左边尽处，江眠到了办公室门前，先喊了一声报告，等林巾帼应声答应后，才迈步进去。
林巾帼正在看上周全科小测验的排名，见江眠前来，拿了笔筒压住纸张，抬脸看着江眠问：“马上就上课了，你不回教室，来我办公室做什么？”
江眠说明来意：“林老师，江晗身体不好，我来帮她请个假。”
林巾帼也是对江家事略有耳闻，对于江晗那些小把戏嗤之以鼻，但对还算好学生的江眠，她态度温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老师再见。”
江眠要转身离开，被林巾帼叫住：“江眠同学——”
江眠回眸，看着她，眨了眨眼：“林老师，您还有事吗？”
林巾帼扫一眼上周全科小测验的排名，江眠班级排名前十五，年级排名前一百五。
中等成绩，不出挑也不算差。
但想要考个好大学，上个好专业，确实有点儿难。
江眠瞧着林巾帼半天不说话，出声叫她：“林老师？”
“欸…”林巾帼回了神，和江眠说了自己的想法，顺便问她：“开学就真正进入高三了，你想好考哪个大学没？”
江眠不假思索的回答：“中影。”
中影，全称“中央影视表演艺术大学”。
如今圈内出名的一众科班明星，大多都出身中影。
林巾帼听见江眠说“中影”二字，愣了几秒，笑了笑：“想走艺术生路子上大学？”
“对。”江眠点头。
她上辈子就是以挂车尾的成绩进了中影，然后在大一那年经辅导员推荐签约经纪公司，参演一部青春偶像剧女主，以此正式出道。
办公室就林巾帼和江眠两人，忽然安静下来，有些诡异。
早自修铃声响起，打破安静。
江眠：“林……”
林巾帼拿出一张名片给江眠：“我有个老同学是开这方面培训学校的，这是他的联系方式，你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