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夏凯凯和周悦珊都很满意今天的自由滑。
他们今天的情绪都饱满,做着动作的时候都代入到了情绪里，而且两个人的默契度已经训练了出来，只要一伸手对方的手就握了上来,身体一倒下去就会被接住,包括周悦珊站在夏凯凯腿上的时候，两个人都可以很顺利地找到那个平衡点，进而更快地稳定身体,做出接下来的亮相动作。
而且在几个关键大动作结束后，温健的掌声和叫好声都会穿过音乐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让他们可以提前确认自己的表现是否合适。
教练像这样在场外的帮助,也大大的增加了他们的信心。
因而。
音乐消失。
比赛结束后，夏凯凯又狠狠地搂了周悦珊一下，周悦珊也伸手拥抱他,两人一起庆祝这次节目的成功。
掌声一直没有消失。
冰童在冰上穿梭了起来,有人为他们丢下了玫瑰花朵,比上一场比赛多多了,甚至有人只为他们买来玫瑰，这也是对他们最好的赞美。
夏凯凯和周悦珊在场上牵着手,滑行谢幕。
每到一个方向，那边都会传来掌声。
最后他们来到裁判席的正面，再次鞠躬谢幕。
这一次，竟然有裁判对他们鼓掌。
九大裁判，有七个人在拍手。
剩下两个人来自世界滑联的裁判,鼓掌的频率明显更大，当目光对上的时候，他们甚至笑着对他们点头。
裁判的反应让他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夏凯凯狠狠搂了周悦珊一下，周悦珊也仰头对着夏凯凯笑。
为了这个自由滑,他们吃了多少苦头，脚上磨出了多少泡，托举的时候夏凯凯为了保护周悦珊不会受伤又硬生生地承受了多少次两个人的重量，重重地摔在地上。
实现理想的道路永远都是艰难崎岖的。
但是并不是没有征服的能力。
他们的付出在比赛中得到了回报，这些掌声就是最好的赞美！
两人从冰上滑来，有一朵玫瑰落在了他们前进的路上。不等冰童将玫瑰收走，周悦珊弯腰将玫瑰拿起来，对着观众挥手。
于是，有一个男声用听不懂的外国话大喊了一声。
可能是我喜欢你，或者是你很棒之类的赞美。
周悦珊捏着手里的玫瑰，笑颜如花。
就像她手里的玫瑰一样，这一刻她的美好甚至比玫瑰还要鲜明，怒放的艳丽。
他们来到场外，温健为他们递上了薄外套，两人一边穿着冰刀套，一边仰头去看屏幕上的打分。
或者说，整个赛场都在等待着最后的分数。
屏息等待。
已经成功煽动了赛场情绪的一对选手，成功让观众们期待着他们这次节目的成绩，渴望能够滑出一个理想的分数。
当所有人都仰头去看的时候。
当大家都在期待着同一样事情的时候。
在这样的B级赛场里，竟然无来由的有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裁判们打分更加谨慎了。
就连基诺都把他分神的部分，通过慢镜头又反复看了几遍，才谨慎地落下分数。
确实。
国际俱乐部花滑联赛，是B级赛场。
资本运作的比赛，有着很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但是他们的潜规则也有一个标准，在真正有实力的选手面前不能用太明显的手段，毕竟冰迷的眼睛是雪亮的，其他参赛选手更是盯着他们。
如果他们明年还想要举办这样的比赛，就要保证一定的公平性，至少也要给那些没有资本“捧”的选手们，一条活路。
况且夏凯凯他们这一对确实出色，在这个级别的比赛里表现是格外的亮眼，又有一个在全世界都有声望的赞助商捧着，哪怕人家不拿钱，只是把身份一亮出来，也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压分什么的，不存在！
反正你们这样的表现随便能进总决赛，我们敬其实力，畏其背景，自然要表现出我们的诚意！
然后分数就出来了。
夏凯凯和周悦珊在自由滑的节目技术基础分是分。
他们在同步捻转步、托举和舞蹈旋转部分，都拿下了四级。
接续步确实有不少问题，众裁判想捧也不好意思捧的太凶，所以最后定成了三级。
于是最后的分数出来，他们在自由滑的技术分上，拿下了分。
在节目内容分上，他们的基础分是26分。
他们的艺术展现力，以及合乐的部分都做的很好。
但还是在整体的编排上，确实有着无法掩饰的瑕疵，因而稍微扣了一点分。
最后算上级数，就拿下了48分。
节目内容分的分数并不算高了。
毕竟这是自由滑，按理来说拿下50多分很正常。
他们昨天的短节目的内容分都有42分呢。
节目更长的自由滑却只有48分。
这个分数可以说裁判们已经打的非常良心，又专业的。
但是！
最后他们的自由滑得分是分。
加上短节目的分。
在加拿大站的这场分站赛，夏凯凯和周悦珊拿下了分。
这个分数。
emmmmm……
场面有一瞬的安静。
接下来就是疯狂的掌声和口哨声。
温健分别抱住了夏凯凯和周悦珊，祝贺他们的成功！
三个人对着观众席挥了挥手。
终于有记者将话筒递到了他们的面前，问道：“恭喜你们分，不仅成功晋级，甚至还是以总分最高，排名第一名的名次，进入的总决赛。”
是的！
194分的高分。
这个分数拿到世界大赛上，都是可以进入前十的排名。
前十的排名？
世界排名前十？
这两个冰舞新人？
华国人？
有什么资格排进世界前十？
最后打出这样的分数，估计包括裁判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偏高了七八分的分数。
194分，是目前为止，俱乐部联赛冰舞的最高分！
夏凯凯和周悦珊，以总分排名第一的名次，进入了总决赛！
这也是赛场有一瞬间安静的原因。
也是周悦珊将眼睛倏地睁大的原因。
还有夏凯凯嘴角勾起的一抹自嘲的笑。
分数压了不好，分数抬得太高了也不好。
夏凯凯明知道这种俱乐部的联赛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公平性的地方，但他还是来了。
既想要测验自己与国际选手的距离，又因为俱乐部需要一个撑得起的“面子”。
但是以194的分数进入总决赛，这分数的“面子”又有点太大了，都快塌了。
记者采访的时候目光是真诚的，笑眯眯的，说着英文，但话里话外都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递着话筒过来的姿势像是举了一把枪在夏凯凯的脑袋前面，有种逼问他花了多少钱买的“门票”的劲头儿。
夏凯凯蹙眉。
记者继续问道：“你们觉得你们的节目可以去大赛级的赛场吗？194分，在大赛级，有时候是可以进入冠军组比赛的，你们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吗？”
其他人听不懂，也不会说，只能是夏凯凯开口应付：“这个分数我们很意外，但是我们很久前就在准备今天的比赛，我们确实拼尽了全力，而且表现的不错。”
“面子”太大塌了，就“撑”起来。
夏凯凯对着镜头笑，狭长的眼睛眯着，眼尾微微上扬，脸上都满意自信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成功了，总比失败让人快乐。
这分数虽然夸张了一点，但夏凯凯一直都坚信他们可以进入总决赛。
因而记者又采访了夏凯凯几句，夏凯凯便慢条斯理地回答，言语间都是自信，笑脸上都是愉快。
他面对媒体的姿态老道，一口流利的英语侃侃而谈，要不是身边这两个听不懂英文，还有穆渊碍着面子不方便靠过来凑热闹，一定会有人发现夏凯凯不对劲。
毕竟，这是夏凯凯第一次参加国际级别的比赛，哪怕只是个B级比赛，但出入的外国人面孔和这种完全模仿世界大赛赛制的规则，都营造出了一种大场面。
夏凯凯长期住宿，几乎毫无阅历可言，在离开省队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出过国，父亲更是对他不理不睬，然而他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从容应对，面对外国记者的咄咄逼人，展现出自信的神采。
这很不正常。
可惜没人发现。
直面应对的记者被夏凯凯滴水不漏的回答憋的没了脾气，只能悻悻然地走了。
应付完记者，又有外国的小女孩往夏凯凯的怀里塞花束。这小女孩年纪不大，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身上穿着冰童的衣服，脸上还画了一点淡妆，然后示意想要和夏凯凯他们合照。
周悦珊一直配合着拍照，还让夏凯凯将小女孩抱起来。
夏凯凯笑着没有答应，只是蹲下身去配合，一左一右配上小女孩热情的笑脸，时间就此定格。
他们在门外耽搁的时间有点长，等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赛场上都已经比到了第四组选手。
大屏幕上，夏凯凯他们以超过20多的分数遥遥领先，让人无法企及。
事实上，夏凯凯他们第一组上场，也是其他选手不愿意看见的。
表现的太出色，更早前就让观众和裁判有了更高水平的对比，导致那之后现场的气氛很寡淡，裁判打分的分数也略微有些偏低。
在夏凯凯他们之后出场，这个级别的比赛里，很难有着比他们滑的更好的选手了。
尝过美味珍馐，又怎么再吃的进窝窝头。
难吃的简直拉嗓子。
裁判看的蹙眉，观众们还沉醉在夏凯凯他们的节目里议论纷纷，一连几个节目选手们获得的关注都很低。
夏凯凯回到座位前，又遇见了一个热情的参赛队伍的教练，上前主动拥抱了他，然后竖起拇指对他夸赞。夏凯凯便笑着点头，耽搁了半天，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穆渊就坐在他座位的边上，交叠着腿，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却又维持着足够的姿态，因而坐姿优雅，还透出那么一点点的高高在上。
夏凯凯本来想直接坐下的。
他冰刀鞋还没换呢。
但是看见了穆渊的脸后，视线撞进那团纯粹的绿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要拥抱穆渊，分享快乐。
就像雨果那样，将自己赢得比赛的兴奋，与身边最亲近的穆渊分享，拥抱他，紧紧的。
但是这样的动作以后都不能再做了。
他与穆渊的那些情分，随着他去世后，都烟消云散，他现在在穆渊的身边，只是有着合作关系的熟人罢了。
甚至……连熟人都达不到。
穆渊的双腿交叠着，气势十足地靠在座椅的椅背上，斜睨着夏凯凯脱下薄外套，再穿上厚外套的举动。就在他以为夏凯凯要开始脱鞋的时候，突然青年转过身来，对他伸出了手。
洋溢着笑容的脸庞明亮，润了汗水后，更有一种别样的性感，尤其是被润湿的眼睫毛，在那双眼睛上画出了黑润的线条，简直有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穆渊有点出神的将手握在了夏凯凯的手上。
夏凯凯握紧穆渊的手：“194分，第一名晋级，这个分数怎么样。”
“嗯……”穆渊整理语言，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让您失望吧。”夏凯凯又说。
“……”什么不让我失望的，我有期待过什么吗？
然后下一秒，夏凯凯手上用力，将措不及防的穆渊拉了过来。
见鬼的！
就放肆这么一次吧！
他是真的想要和穆渊一起庆祝！
夏凯凯在心里咆哮着，主动靠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穆渊。
从去年二月份，直至今日，快一年了。
他从零开始熟悉这个身体，熟悉四年后的世界，找到自己未来的目标，离开省队，加入俱乐部，一点点的艰难的走到了今日。
那些辛苦无人诉说，快乐好像也无人分享。
哪怕是温健或者周悦珊，都不足以让他激荡的内心平静下来。
他想……除了父母，果然这世上，让他最在意的人，只有穆渊了。
哪怕只是单方面的，他依旧希望将这份快乐传递过去。
穆渊被抱住了。
被人用大力气拉过去，抱住。
同时，又被人狠狠地撞进怀里，然后抱住。
耳鸣。
穆渊甚至有点无措。
这一瞬间，他想过夏凯凯的投怀送抱，想过夏凯凯对他的觊觎，想过自己不能回应的坚持。
但是最后，他想到了这是一场比赛的胜利。
获得了胜利的分享。
就像雨果那样，每一次都会紧紧地抱住他，分享快乐。
本来就不够坚硬的外壳这一刻变得格外的柔软，穆渊任由夏凯凯擅自抱住自己，又任由夏凯凯松开手擅自离开，然后他独自品尝着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然后对着夏凯凯露出淡淡的笑容。
“很不错的成绩，你滑的很好。”
穆渊不希望把一切都想得太过有目的性，但夏凯凯的反应确实代表了他对自己的独特，那份隐秘的期待简直无法压抑。
就像他每次都期待雨果胜利后那热情的拥抱一样。
他想，夏凯凯也希望与自己通过拥抱的，更加亲昵的方式，一起庆祝胜利吧。
好吧，这次我就勉强配合你。
真是……
穆渊勾着嘴角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清正”的目光从夏凯凯的身上移开之后，他转头看向了丹尼。
矜持地笑。
于是，丹尼又看见了他家病人一脸炫耀的表情。
真是……有什么好炫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