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粗长的木棍打在背上,沈玉昀疼得身子一颤,眼泪一滚,就从眼眶里面掉了下来。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进去!”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拉住李氏的袖子,阻止道,“不可以进去,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嘿,什么不可以?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我是他秦源的岳母,来他家拿点东西怎么了?”李氏娘一把推开沈玉昀,满脸厌恶,“滚远一点,别在这里碍事!”
“臭小子,还没嫁给秦溯就向着他了?别忘了你是我们李家的人!”李张氏快步走过去,一把揪住沈玉昀的头发,不住地往院子里拖,“我告诉你,他秦溯没有一百两银子,就别想娶你!反正你这模样,也不愁嫁不出去,再不济,那镇上的春风楼可是巴不得我把你卖过去!”
“啊——,好痛……”沈玉昀护着自己的头,不停地扭动自己的身子,可他娇生惯养这么多年,哪里是做惯了粗活的李张氏的对手,只能弱弱得护着自己的脑袋,减少一点痛苦。
听到李张氏居然反悔,不打算把他嫁给秦溯,当即卯足了劲儿,挣开她的手,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当初你们十两银子把我送给秦溯,现在又要反悔了?地动来时,你们抛弃我自己跑了,现在怎么好意思来秦家带我回去!你们究竟还要不要脸!”
沈玉昀刚来下河村时,李家人不欢迎自己,他以为是他从小没有待在他们身边的缘故。可是,虎毒不食子啊,他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家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待自己,却偏偏又对李安安念念不忘!
“呸!”李张氏扔掉手里拽出的一大把头发,气急败坏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这么快就想着嫁人了?你就不臊得慌吗?他秦家多有钱啊,十两银子就把我打发了,想得美!”
提起当初的十两银子聘礼,李张氏就来气,这种哥儿,乡下里一两银子能拿来做聘礼,都很是少见,秦溯拿了十两银子下礼,那简直给足了李家面子,她也乐得开心,白捡的哥儿卖了这么一个好价钱,还能给老二老三娶个媳妇儿,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可是,没想到这秦家居然这么有钱啊!一百两的银子说有就有,兄弟两个又踏实能干。她可记得,安哥儿走之前,百般叮嘱,若沈玉昀回了乡下,一定要迅速把他婚配出去,最好嫁的人家越差越好!
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看上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秦溯,不然,这么好的事情,村里那个汉子不想来?可是,哪知道沈玉昀才过去没多久,秦溯居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改邪归正,还成了村里人人称赞的打虎英雄!这事一出,气得她和老李的肝儿都疼了。
“欺人太甚,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沈玉昀扶着篱笆,脸色惨白,粉白的嘴唇颤抖,差点没有撅了过去。
李氏从屋里出来,见李张氏她们还在咒骂沈玉昀,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大声道,“娘,大姨母,还和他费什么话,赶紧来搬东西才是正紧。我看这屋里的棉絮、床单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呢,又新又软,比家里的好了不止十倍!二弟,你也别愣着,快到处找找,秦溯不是打死了熊瞎子吗?我才不信他全都卖掉了,肯定家里还留了些。至于这个小贱人,大姨母若是看不惯,待会儿走得时候,把人绑回去不就行了。做父母的教训自家孩子,谁敢说一个不字!”等沈玉昀落在了她的手里,她有的是办法好好收拾他!
沈玉昀一听李氏的话,连忙转身想要逃跑。家里的东西没了可以再买,若他被绑回了李家,还指不定怎么遭人磨搓。
“嘿,你还想跑!”李山眼疾手快,立马跑过去,一把揪住沈玉昀,将他掀倒在地。
“你放开我,你要是敢动我,秦溯不会放过你的!”沈玉昀哑着嗓子,使劲儿挣扎着,不让他触碰自己。
李山半天也按不住他的身子,一下被激起了性子,抡起一巴掌就抽了过去,“动什么动,你以为你是谁?还是京城里的大少爷呢?”
“呜呜……”脸上火辣辣地疼痛,还有对方恶心的话语,都让沈玉昀恶心欲吐,这一幕又让他想起在破庙时,那几个黄脸大汉,一时心神大受打击,目光呆滞起来。
“哟,这脸蛋可真是水灵啊!”李山往屋里望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里,一下胆子大了起来。他平日里游手好闲,和村里的几个混混吃喝玩乐,最是自在的,就是谈论哪家的娘子哥儿模样怎么样。今天这么一见,还真是便宜秦溯那小子了,这么好看水嫩的哥儿,怎么就是秦溯的夫郎呢!
四下无人,他不敢真把沈玉昀怎么样,但是吃上一两口嫩豆腐还是可以的!
“不——”恶心的气息靠近自己,感受到来自脸上的酥麻,沈玉昀眼睛一红,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李山,踉踉跄跄就要往外面跑。
他要去找秦溯……秦溯……
“哎呦——”李山被推了一个屁股蹲,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小贱人,你还敢推我!”他冲过去,不顾沈玉昀的挣扎,从怀里逃出一根麻绳,按住沈玉昀踢打的双腿,一下就将人五花大绑起来。可恶的小贱人,竟敢如此不知好歹,今天定要他知道得罪他小山爷的下场!
“救命——救命啊!”沈玉昀害怕得大声喊叫,不住地缩着身子想要躲闪。
“唔唔……”李山从篱笆上拿过一方布斤,二话不说就堵上了沈玉昀的嘴。
我让你大呼小叫!
屋子里叮叮咚咚,李氏和她娘翻箱倒柜,除了找到了一些棉絮被褥,竟是啥也没有,唯一值钱的,就是沈玉昀新买的那套飞鱼流仙裙。
李氏抓着飞鱼流仙裙,一脸嫉妒,眸子里快要喷出火来,“好啊,我嫁到秦家这么多年,秦源啥也没有给我买过,倒是这狐狸精,这才来了几天,就买了这么好看华丽的一条裙子!”她左看右看,恨不得操起剪刀,一刀下去毁了干净!
“别别,桃子你干嘛呢?这么贵重的裙子,你留着自己穿不好吗?再不济,咱把它拿着出去换了钱也是好的,就这么毁了多不划算啊!”李氏娘连忙冲过去,握住李氏的手,心疼地查看了一眼流仙裙,看着没有损坏,才心有余悸道,“我看镇上那些富家小姐,都喜欢穿这种纱质的,看起来仙仙的裙子。到时候,咱们桃子也穿一件,肯定是仙女下凡,又漂亮又有气质,比镇上那些小姐好看不知多少倍!”
“娘,你说真的?”李氏一脸红晕,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穿着这件裙子,周围汉子的痴汉模样,顿时喜笑颜开。
“是啊是啊!”李氏娘连连点头,心里却是不以为意。这么好看的裙子,她才不会给李氏穿呢,拿去换钱多么值当啊!
“快别说话了,再找找,怎么就这些东西,咱得搞快点,免得到时候秦溯他们回来了,我们还没弄完!”李张氏从另一间屋子探出一个头,催促道。
“欸,来了来了!”李氏娘推了李氏一把,两人赶紧把裙子收起来,又开始翻箱倒柜。
“呜呜……”沈玉昀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干涩的抹布,难受地眼泪直掉。屋子里面李氏他们的对话,传进他的耳里,只让他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抢过裙子。那是秦溯送给他的礼物,他都只穿了一次,凭什么要被这些不要脸的人夺去!
他绝望着,挣扎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秦溯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他都快要被人欺负死了!
“青天白日,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暴喝从院外传来,沈玉昀垂着的头立马抬起,希冀地看向外面。
“呜呜……”沈玉昀不断地蠕动着身子,想要往外面爬。李山身子一僵,有些心慌地大叫一声,“娘,姐,来人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入室行窃,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齐山啊,这不干你的事,你可别掺和啊!”李山虚张声势地瞪了一眼齐山,缩着身子往屋里移动。
“村里遭贼,我岂能袖手旁观!”齐山看了一眼被人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沈玉昀,眼里气满是怒气,“你们李家也太嚣张了,还不快快住手,赵庄已经去找村长了,若是还不住手,就等着吃官司吧!”他和赵庄一起来找秦溯吃酒,竟不想遇上秦家院子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他心道事情不好,连忙让赵庄去找村长,自己跑进院子查看究竟。
“吃……吃什么官司!自家老娘还不能收拾不听话的哥儿了?”李张氏和李氏她们一同从屋里出来,瞧见齐山一人,心里顿时踏实,指着沈玉昀骂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简直就是个丧门星!谁家的哥儿姐儿不是想着自家屋里人,可他呢,秦家日子过得红火,他享福了,就忘记还在破屋里吃苦受冻的爹娘兄弟了!”
“呜呜……”沈玉昀连连摇头,满脸泪痕。他没有,明明是李家将他打包送人,还不让他回家,现在到说是他的过错了,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你们李家的事,我不掺和,但是有事你们自己回李家说去,在秦家院子里撒什么泼!”齐山大步走向沈玉昀,就要去解开他的绳子,却被李氏拦住。
“他现在已经是秦家的哥儿了,你们这样对他,就是到村长哪里,我也是有理可说。”齐山高大的身子俯视几个女人,庞大的压迫力笼罩着她们,“还有,你们家里的破烂事没人想听,倒是你们偷盗秦家的事,可都是实打实的!”
“谁……谁偷盗了!”李氏尖叫,指着齐山道,“你不要胡乱攀咬人,谁看见了?我带我娘他们来夫家看看不行吗?你可不要满口胡言乱语冤枉好人!”
“我看见了!”秦婶子和秦四伯爷急匆匆地赶过来,秦婶子把袖子往手肘上一撸,就要干架。
“真当我们秦家没人了是吧?这样欺负我家后生!”秦婶子瞧见李氏几人身上的大包小包,脸色一变,怒骂道,“捉贼拿脏,乡亲们你们看啊,她们身上的东西就是从大源家里拿出来的!”
“真的是,也太不要脸了吧!李家的,手脚不干净啊!”
“诶,我家狗子总和他家山子混在一起,肯定是被他们教坏了。”
“这老李呢,就由着他媳妇儿这么作践大源他们?还以为他是个老实的呢!”
赶来的乡亲们围观了这一出大戏,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对李氏几人指指点点。
“乱说什么!我到女婿家里打打秋风怎么了!”李氏娘虎着脸,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越加心里没底,暗中掐了一把李张氏,“大表姐,你倒是说两句啊!”
李张氏见人越来越多,心里也慌,说到底只是一乡野农妇,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平日里在村里横横也就算了,听见齐山说要报官,慌得六神无主,指着绑在地上的沈玉昀,失言道,“是他,是他叫我们来搬东西的!”
“呜呜……”沈玉昀发髻凌乱,灰头土脸,脸上还有身上都带着伤,被堵着嘴嘤嘤哽咽,一个劲的抽泣。
嘿!这人还捆在地上,就在那里满口胡言乱语,真当他们都是瞎了不成?
“你要骗人也编一点像样的谎话,这人还被你们绑在地上呢,就开始推卸责任了?”秦四伯爷顿了一下拐杖,指着秦婶子,“还不快去给昀哥儿松绑!”
“大朗二郎,把她们给我拿下,咱们找村长评理去!村长不评,咱就去告官!”
“好勒,爹!”秦和、秦平两兄弟答应一声,和齐山一起冲上去拿人。
“干啥嘞,你们干啥嘞!打人了,秦家汉子打人了,快来人啊!”李氏几人慌忙躲闪,一边挣扎着,一边叫唤。
可惜周围的村民都眼精着,任由她们在哪里自导自演。
“哎呦,你们欺负我们几个娘们,算什么汉子,有本事和我家男人打去!”李张氏被人抢了包袱,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身子,指着秦四伯爷叫骂,“你个黄脸老汉,半截身子入土的,以前咋没见你帮衬一下秦源他们?现在见人发达了,舔着脸送上门,也不瞧瞧自己还有几年活头,人秦溯看不看得上你们这些破烂户!”
秦和脸色铁青,当着他的面就这样咒他爹,真当他是死人吗?别看他名字里带个和字,脾气可是村里最火爆的!
啪——一巴掌抽过去,秦和大喝一声,“你在骂一句试试!”
“啊!你还打我?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你竟然敢动手打我!”李张氏捂着脸,怨毒得瞧着他,心中发狠,恨不得一把撕碎了他。
“怎么不敢打?你这样骂我爹,还不许我大哥打你!”秦平捆了李山,将他扔到李氏身上,瞪着眼,满脸怒气,“村里怎会有你们这样不要脸的人家?泼皮做派,耻之与汝为伍!”他读过几年圣贤书,说得话也显得文绉绉的。
“好孩子,你受苦了……”秦婶子解开沈玉昀身上的绳子,见他右脸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气得要死,拉着他的手安抚道,“不要怕,婶子在这儿呢,告诉婶子,谁打的你,婶子给你打回去!”多好的娃娃啊,前几日看着还珠圆玉润的,看看今日这凄凄惨惨的模样,李氏他们也真是下得去手!
沈玉昀埋在秦婶子怀里,不断抽泣,他脸色惨白,右脸带着伤,额头上也擦破了皮,拉着秦婶子的手不放,一个劲儿的哆嗦。
“他……他打我,还……把我捆起来,我不……不让他们拿东西,她们……就说……要……要把我卖到春风楼去!”一句话沈玉昀说得断断续续,身子不停地打着颤儿,显然是被吓坏了。
“什么——”秦婶子大吃一惊,怒火中烧,直接转过身子,一脚揣在李山身上,“打哥儿?也就你们李家的汉子做的出来!还想卖了他?人都被秦家聘了去,你们还想卖了他?虎毒不食子,张小花,他真是你的孩子吗?我看以前你对李安安也好的很啊!”
“啊!”李山滚了一圈,往他娘身后躲,见四周人群都鄙视得看着他,心里发虚,怂怂地解释“哎呦,这都和我没关系啊,都是我娘我姐分吩咐我干的!”
“山子——”李氏尖叫,被他的怂包样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咋不是我亲儿子?不是我的,难不成还是你的!侯府都认了,你比侯府的官老爷还厉害!”李张氏眼神躲闪,心中暗恨李氏这个没脑子的,不是说秦家屋里没人吗?怎么还会被人发现!
“李山,你身为汉子,却如此欺负一个哥儿,心胸狭窄,品性败坏,事后又推卸责任,不顾亲娘亲姐,这样的男儿,当真是猪狗不如!”秦平掷地有声,怒斥道,“若我秦家有女,绝不会嫁给你们李家!”
霍——人群骚动,议论纷纷,李家的老娘们这么厉害,儿子又是个不顶用的,姑娘嫁过去能讨着好吗?这不是把人往活坑里推吗?
家里有女儿的人家连连点头,还以为李老汉是个好的,但是看李氏他们这嚣张样,李老汉根本不顶用啊!未来婆婆这个模样,相公又毫无责任心,他们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才会把女儿嫁给李家。
“别说,我看张小花教出来的女儿儿子,只怕也是这个模样!”秦婶子连忙跟着刺了一句,心中爽快。闹啊闹啊,没皮没脸的闹啊,我看以后谁敢娶你家的姑娘,嫁你家的儿子!
李氏这边,大哥李铁早就娶妻管不着,李山这个弟弟还未娶亲,而李张氏那边,她的一儿一女可都还没相看人家呢!而且,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正是今明两年了。
“你——你说我就说我,咋还扯到香姐儿和光宗身上!”李张氏听见秦婶子含沙射影的话,心中揪紧,骂骂咧咧,“你家两个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当着乡亲们的面,就敢打长辈,指不定在家里怎么作威作福!说不定关上门来,一样的打女人,打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