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忘忧吓得几乎忘记了思考。从前,她也经历过许多如溺水般绝望的使不上劲的日子。但那些日子都与今天不太一样,盖因她此时已能望见一点飞黄腾达的影子,她明明已经触到了那堪称光明的未来和前景,却又要因为为上者的一句话而再次被打落云端。
许忘忧的脸上写满绝望。
苍葭自然不会在这种大好时机放过许忘忧。
又或是她不想放过她的丈夫——雍王。
羽扇般的睫毛投下密密的阴影,她今日化了一个眼尾上挑的妆容,略带一丝风流妩媚的味道。不过丈夫的心思早不在她身上,往日里见到她也总还有些夫妻之间似真似假的情分,如今却是见了也当没见一般。
所以即使今日多少人觉得雍王妃较之往日端庄都更添一笔风情,却唯有雍王,雍王妃正正经经的夫君,丝毫地无动于衷。
这无爱的恐怖。
苍葭拿食指的指腹去敲击桌面。叮叮咚咚的声音悦耳又沉闷,她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睇了许忘忧一眼。雍王妃的声音是大气的,端庄的。苍葭颇不喜欢这样的音色,总觉得会因此失去蛊惑的味道。
“这个丫头可是我最近的心头宝,伶俐又聪明,从前也是个好出身。三弟都开口了,我原是不好推脱的,想想却又觉得很舍不得。”
出乎三皇子夫妇意料的,苍葭并未一口气便应诺了下来。
席间的气氛陡然有些冷了,舞乐已停,倒是侍女们依旧穿梭着来去,衣香鬓影间都是浮动的暗香。
雍王一时酒气上头,靠着强撑的理智才不开口,只是将手边的那一杯酒一饮而尽。苍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唇角闪过一丝微不可闻地笑容,转了转团扇,侍女们即使换酒也不敢发出杯盘相撞的声音。她淡淡看了三皇子妃一眼。
“不过,如果三弟妹也喜欢这个姑娘,我倒不介意将她转赠三弟妹做个添茶的婢女。只是三弟妹可千万得善待她,在我这儿都不曾受委屈的人,在哪都别受了委屈才好。”
就如同数九寒天里握住一个暖洋洋的汤婆子,又像是在三伏天的室内里抖添了一盆凉丝丝的冰。
三皇子妃的笑容真实而亲切,娇嗔地对三皇子比一个媚眼,说:“你瞧瞧,嫂嫂多么疼你。”
三皇子只连声说不敢。
苍葭不再说话,待见雍王的目光有些涣散了,想着火候已到,于是对许忘忧道:
“云雀,你上前来。”
许忘忧生性明敏,已是明白这不过是个圈套和piàn • jú,但偏偏她人微言轻,一面指望着雍王英雄救美,一面又明白雍王妃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贵人的玩物而已。
一时间,云雀自怜自艾了起来。
那期期艾艾的眼神,那我见犹怜的面容,那弱柳扶风的步态。无一样不拨动着雍王的心弦。
就在许忘忧即将向苍葭和三皇子妃请安的那一刻,雍王忽然将手中杯盏一掷,大步流星地上前握住许忘忧的手。满室死寂、又哗然。
这是雍王妃的寿宴,雍王作为正宫唯一的嫡出且在世的皇子,在朝中少不了拥趸,这些拥趸不会错过奉承亲近的机会,许多女眷都来赴宴。楚氏是大族,今日族中子弟来的也多,毕竟这昭示着雍王与楚氏相得益彰、蒸蒸日上。
难得雍王妃被下了脸面却仍然自持。为显示亲近,这种晚宴一向是男女分席不分屋,苍葭望着这满室男女,幸灾乐祸者有之,忧心忡忡者有之,但这些人其实又都不在她眼里。
她的眼睛始终盯着她的丈夫雍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有另一双眼睛在迫视着她。哦,是了,她是有猎物的。
“王爷?”
试探性地望向丈夫,又故意忽略许忘忧。或许是美人的手太冷,本来微醺的酒意散掉,雍王亦回望妻子。她明眸善睐,明明温柔至极,却偏偏未让他看漏她瞳孔深处的一丝鄙夷。
他胸中的郁气与寒气皆盛,不免觉得这是妻子故意设下的圈套。他想起美人昨夜冰肌玉骨,被翻红浪,一时什么也不顾,将美人打横抱起,伴随着美人的惊呼,雍王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