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墨把心里莫名其妙的尴尬感给发泄完了,这才放过她。
主要是江念一直动,其实让他也不好受,这种不好受,就也不能全说是痛苦的,这叫先甜后苦。
江念被挠了一下痒痒,直接笑虚脱了。
他果然还是特别幼稚。
江念本来就睡不着了,被这么一整,就完全睡不着了,干脆翻了个身,也看着天空发呆。
越看越好看,足以让人忘记一切的好看。
这么一顿下来,江念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安静了,对于可能死亡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担忧了。
她觉得自己指不定是有什么毛病。
也突然有种想和人说说心情的感觉。
“你知道我不是原来的江念吧。”她突然说。
晏墨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嗯,知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
他们突然有了共识。
“那你肯定知道我死过一次。”江念说,“说实话,那一次也没让我有什么实感。”
“怎么会这样?”晏墨的语气里带着一点隐晦的难过。
他觉得死亡肯定是一件很悲伤的事。
特别是在知道江念就是“缘分呐”之后,也就想到了“缘分呐”曾经说过的事,关于她的家人,她的奶奶,她未决的遗憾。
而她死的时候,大概是孤身一人。
自己此时还没死亡,仍然有生的希望,身边还有最喜欢的人相伴,都有种莫名的悲伤感,更何况当时的她孤身一份。
想想就让人觉得难过。
“我一直觉得很无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难感觉到愉快,当然也没有什么痛苦,相对的也没有什么激情。虽然每一天都不一样,可我又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江念不紧不慢道,声音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有点气短,却还保持住了那种长久练台词练出来的气韵。
“只有在演戏的时候,我才会那么一点点的感觉,所以这件事我坚持了很久。但那种感觉也抽离的很快,事后我只会觉得更加无聊。”
江念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随后又说:“不过我还是有羡慕这种情绪的,当我看着那些努力生活的人,倒也不是不触动,但更多的是在想,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激情的活着?”
“你还有遗憾的事,不是吗?”晏墨说。
遗憾是不好的,它代表着后悔。
可在她这样的情况下,似乎连遗憾都显得是个好东西了。
“其实也没那么遗憾。”江念说,“虽然有时候会觉得,不热爱生活还挺空洞的,但大多数事后也会觉得,活着吃点好吃的,看看觉得不错的作品也挺好的。有时候也会觉得,不管再哪个世界,我都觉得没有归属感,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过客。可能是因为我太自恋了吧,只喜欢自己。”
“你还喜欢你奶奶。”晏墨说。
“是的,不过那时候我太小了,过去这么多年,我早就忘记喜欢她是什么感觉了。”江念说,“在我小一些的时候,我一直感到愤怒,没由来的愤怒,但好像也不是愤怒,我说不准。我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连愤怒都感觉不到了。或许长大就是这样吧。”
“你喝酒骂我的时候还是挺有激情的。”晏墨以一种比较朴素的想法,试图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很有激情的。
“哈哈哈。”江念说,“轮到你了。”
“啊?”
“我都自揭伤疤了,轮到你了。这是社交礼仪懂不懂?”
他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一直觉得很懊悔。”
“懊悔什么?”
“以前和你的矛盾……当时我真的很气恼,你一直骂我。我想着,你服软一次就好了,一次就好……就像是脱轨的列车,开往越发错误的方向,直到无法挽回。”他的声音低低的。
“哦,你很幸运,我对人类没有什么感情,连讨厌都没有多少。”江念安慰他。
“你说过,全然不在意,比被讨厌还惨。”他说。
江念稍微沉默了一下,略过这个话题,说:“你说的都是我知道的,说点我不知道的。”
“你知道柯之柔吧?”
“知道,你妈妈。”
“希望你用柯之柔来称呼她。”
“好的,你继续。”
“我和你说过吧,她过着普通的生活……我在她身边放了个人,每周那个人都会和我报告一次她一周下来都做了什么,认识了哪些人,都是什么关系。”
“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三的时候,那时候我无意中找到了她,然后我就开始……围观,或者说,观察她。她从来不休息,店里有三个员工,白天的时候风雨无阻会在前台,她有很多的朋友,她很热情开朗……我很羡慕。”
“羡慕谁?”
“都羡慕吧。因为很羡慕,所以我开始模仿她,这样做的效果很好,我爸说我变得圆滑了很多。我尽可能的对身边的人大方,也说不上大方吧,反正就是我会给别人他们想要的,但本质上,我还是只留在模仿的阶段,这很难,我很难理解她的一些行为,但还是会记录下来,比如偶尔和朋友出去吃饭,偶尔会在工作的地方会见朋友,然后瞎聊几句,找到和朋友的共同话题之类的……她的朋友里也有很多异性,中年的,青年的,都有,他们只是因为共同话题聚集到一起,当然也有一些是因为喜欢她,但是她总是会直接拒绝对方。所以我觉得,性别没那么重要,她就是最好的证明。”
“很显然,你停留在了表面,你忽视了她的年纪问题,当然也不是说她老了,而是到了她的年纪,就多了一份让人信赖的长辈感,交往异性朋友,往往也不会让人多想,她的异性朋友往往也不会多想。”
“嗯……确实是这样。直到今天我还是觉得很难理解,但相对的,我也更想要了……”
“我哥和你不是朋友吗?”
“是的,但感觉有点不太一样,和她不一样。”
“是一样的。”
“是吗?”
“嗯,只要脾性相近,有话题可以聊,可以互相说说心里话,那就是朋友了。”
“原来是这样……还是有点难以理解。这些东西还真难懂。”
“那你别理解了,按照自己的心情行事就好了……”如果不死掉的话。
“你看,我也没有什么优点,比你烂多了。”
江念顿了顿,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气笑了:“你居然还和我比谁更坏,你这胜负欲也太强了。”
“不是……我……”
江念轻笑一声。
“如果我们活下来了,你想做什么?”江念问。
“不知道。”
“巧了,我也不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都忍不住发笑。
“其实我本来在想,我说不定会偷偷亲你一下就跑。”
“别。”江念说,“我特别讨厌接吻。”
“为什么?”晏墨好奇问。
“因为我以前拍过一次吻戏,然后男主演那个shǎ • bī居然是吃了酸菜鱼之后来拍的,虽然只是借位,但是那个味我tā • mā • de差点没吐他一脸。幸好是借位,不然拍完我就要抓着他的脑袋往马桶里按,让他也感觉一下被恶心是什么感受。”
“哈哈。”晏墨忍不住发笑。
“你居然还笑我?你也说个倒霉的事让我听听,不然我就掐你。”
“掐吧。”晏墨觉得要是被她掐一把,也不算是坏事。
“真不说?”
“你想听哪种类型的?”
“还带类型?你这黑历史太丰富了吧,我要和我这个差不多的,带味道的。”
“有一次我看柯之柔做了剁椒鱼头,然后找了很多朋友到她那院子里吃,他们还喝酒了,还听歌,跳舞了,特别高兴,我就想模仿一下,趁着我爸不在家里,让佣人放假去,再自己去超市买了鱼头和辣椒,又上网找了攻略,结果切辣椒的时候,没注意到手上沾了辣椒汁……”
江念猜测:“然后你抹眼睛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