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地说起来,他们才算是我这位新女王的嫡系亲信。和完全一副学者气的埃尔文不同,蕾拉和路德其实都很有些在复杂状况之下处理事务的才干,所以我打算培养培养他们,除了在以前的反抗军,也就是后来的“公主军”中的事务之外,我最近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些别的政事。
我觉得他们还是接受得很愉快的。两个人的脸上都有意气风发的笑容,看上去就是一副前途无量的精干模样。
和他们相比,只想搞学术研究的埃尔文在王都的社交圈里似乎显得有点难以适应;而我现在忙于一些更重要的布局,暂时难以给他委派个适当的长期差事——拜恩王国是有一所大学的,选址就在王都圣瓦伦丁堡的郊外,可是我也不能在上位后简单粗暴地直接把埃尔文委任个官职塞过去,所以暂时我还是找了个“访问学者”的虚衔,让他在大学里先自己搞搞研究。然后我就没有再过问他的学术进展了——直到现在。
可是,他看起来抿着嘴唇,像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跟人生气的样子,并且还有一点心不在焉。在周围人们随着新人走近的脚步,欢呼声和鼓掌声猛然上了一个新台阶的现在,他那种心不在焉、敷衍了事的鼓掌动作真是不能更引人侧目了。
我心想,他是学术方面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难题?还是这副不懂得social的书生气,让他在大学里受了什么气?我要不要让蕾拉或者路德去关心他一下,具体解决一下他碰到的困难?……
不过此时,坐在埃尔文周围的那些人,纷纷站起来向着我和谭顿公爵鼓掌欢呼;我注意到坐在他旁边的路德猛地用手肘拐了一下他,这才打破了他那副思绪神游天外的表现。
路德似乎飞快地向埃尔文侧身说了句什么,埃尔文听了之后,抬起头来,将视线投向我们的方向。
路德的反应比他快多了,一边对他说话,一边已经半欠身站起,手中鼓掌的动作一直没有停顿,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没有落下来
。
所以与他的游刃有余相比,埃尔文的生硬表现就让人不禁觉得有点儿有趣了;我忍不住扑哧一笑,举高握着捧花的左手,向着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
……结果,路德先是一愣,继而非常熟练地朝着我抛过来一个会心的wink——也就是单侧眨眼;十分不负他那副阳光浪子的作派。可是,在他身旁慢吞吞地站起身来的埃尔文,接收到我的招手致意之后,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鼓掌的动作一顿,继而把视线调开到了一旁。
我:???
……这么不耐烦参加社会活动的吗?!
正在此时,我听见身旁的谭顿公爵用鼻音发出了长长的哼声。
“唔……”他说。
我一听这个音节就头皮发麻。
可能是因为我现在对他多少也有一些了解了,对于他哼声中隐藏的那些情绪也稍微有所感知;所以我觉察出了他现在是带着一丝危险和打算探究的兴味的,自己简直一瞬间就条件反射一般地炸了毛。
我赶在他说出“因吹斯汀”这个关键词之前,猛地一捏他和我交握的那只手。
谭顿公爵貌似诧异地低下头来,看了看我作怪的右手,又抬起视线来,仿佛显得很好脾气似的望着我。
“怎么了,亲爱的?”他低沉的语声里含着笑意,即使我明知道他是在做戏,也忍不住老脸一热。
我觉得我可能还不太适应这种秀恩爱的老套台词,脚趾忍不住在精美的缎鞋里抠出了一座大圣堂。
“呃……那个……我只是在向着我的朋友打招呼。”我慌忙说道,试图借着交谈来冲淡那种局促尴尬。
“只可惜今天只能给他们安排这种偏远的座位……”我说。
谭顿公爵不知道想起了一些什么,挑起了眉,显得兴味十足似的。并且,他想了想,竟然还真的赞同了我随口说出来的话。
“嗯……的确如此,”他同意道,“只能让他们坐在这么远的地方看着我们宣誓,真是太遗憾了。假如他们能够看清楚仪式的全程就好了——”
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这番通情达理地为我的朋友着想的言论,有哪里不对劲。
“哦,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在今晚的宴会上就多跟他们喝上一杯吧。”谭顿公爵居然还兴致高昂起来,愉快地建议道。
“我要跟你的朋友们依次干杯才行。”他笑眯眯地补充道,露出一副非常体贴的样子来,就像是个真正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新郎那样,正打算着在婚宴上借着感谢女方友人的机会多喝一点儿酒。
我……我有点牙酸。可能是戏有点过头了。可我不敢直说。
我只能拉了拉他的左手,说道:“呃……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吧……我们得赶紧出去了……”
谭顿公爵的视线在我脸上轻飘飘地掠过,似乎又越过我的脸侧,短暂地飘远;片刻之后,他收回视线,翘起唇角。
“哦当然,亲爱的。”他悄声说道。
我:“……”
我一阵毛骨悚然。
幸好在这之后,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